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柔福帝姬 | 上頁 下頁
四八


  船夫見他們興致頗高,便把船泊到一個島邊淺水多魚處,道:「這裡魚多,兩位慢慢釣。我家就在島上,現在我上岸去收拾一下,一會兒公子和姑娘不妨去我家小坐,若釣得了魚便讓我老婆做了晚上下酒。」兩人點頭同意,船夫便告辭而去。

  柔福待趙構又釣了好幾條魚後就搶過魚竿自己釣,隨意把釣鉤一拋,便坐著握竿靜止地等,但終究缺乏耐心,時不時地提起來查魚是否上鉤,看得趙構頻頻搖頭,笑道:「你這樣釣下去釣到明年也不見得會有魚上鉤。」

  柔福便蹙眉問他原因,他含笑解釋說:「首先,下鉤時要注意四字:輕,准,動,避。輕,即不要弄處太大聲響,否則不但會驚跑魚群,也容易使餌脫鉤。准,即要把釣鉤拋在準確的下釣窩點上,不宜偏離。動,即須不時輕輕抖動釣線,讓魚發現誘餌。避,即要避開小魚,獨釣大魚。然後看鉤,待浮子下沉後及時提杆。提杆時,手腕須上翹,同時肘部往下壓,力度要合適。並順著魚浮拖的方向提或斜向提,不可向後提。」說到這裡看著柔福笑意加深:「對你來說應特別注意一個問題:提杆時不能用力過猛,不能死拉硬曳,否則,很易斷線、斷鉤令魚逃走,或者把魚嘴拉裂,只能鉤個魚唇上來。」

  柔福「噗嗤」一笑,輕捶他幾下,然後笑道:「好,我記住了,一定會釣到條大魚。」

  趙構點頭,伸右手握住她的手,說:「來,這一次我把著手教你。」

  此言一出才覺似有不妥。他們並排坐在船舷上,柔福坐於右側,趙構伸手握柔福的右手,便如把她擁在懷中一般,覺察到這個動作的曖昧,趙構頗不自然地直了直身,握住柔福柔荑的手也變得僵硬。

  卻聽柔福輕笑道:「好啊!」然後抬頭看看他,奇道:「怎麼?有問題麼?」

  「哦,沒什麼。」趙構調整自己的動作,作不經意狀:「剛才的釣鉤拋得似乎遠了些。」

  「呵呵,那我們就收近一些。」柔福把釣竿略略往後一引,身體也似無意地與趙構靠得更近。

  她便這樣依於他懷中,雲髻霧鬢輕觸他脖頸間的肌膚,和著身體散發的淡淡幽香,及那支被他握著的柔若無骨的小手,構成了他難以摒棄的誘惑。

  他有些恍惚。其間她似乎又問了他幾個問題,他全然沒聽見。她額上薄薄的劉海後有一道細白的發線,那裡的皮膚有透明的質感,他覺得可愛。

  最後她笑著宣佈:「手都酸了,不釣了。」縮回手,把釣竿擱下。他的手也隨之縮回,卻依然留在她的手上。

  她還是靜靜地接受他的擁抱,也沉默,但唇邊始終縈有明媚的笑容。

  他低首,唇輕輕觸了觸她的耳垂。她沒有因這個舉動受驚,於是他又吻了吻她的額,仍然沒有得到她任何不悅的暗示。他繼續吻下去,一點一點地吻著,非常輕柔,隨時可能停下來地猶豫著。

  他的唇印到了她的腮上,細滑溫暖的觸覺。他停下來,給她足夠的時間來表示拒絕。然而她沒有,反而微微地笑著閉上了眼睛。

  終於,他吻上了她的粉紅櫻唇。久違的感覺,幾年光陰流過的痕跡像是瞬間消失,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康王,她還是艮嶽落櫻下的少女。他略感酸楚,刹那間摟緊她,像摟緊他已然遺失的所有。

  一層微雨隨風飄落,他渾然未覺,直到感覺到她在他懷中微微一顫,他才放鬆擁她的手。潮濕的空氣與清涼的水霧撲面而來,他驚覺後省視柔福,發現她的髮髻已縈著許多細細的水珠,裙幅上也有大片逐漸變深的水痕。

  「冷麼?」趙構關切地問柔福,抬首望著千山微雨半湖霧煙,道:「下雨了。」

  她微笑:「你的衣袖為我擋了好些雨,倒是你,半個人都被淋濕了。」她伸手在他右頰輕輕撫過,再展開給他看,紅紅白白的手心上全是透明的雨水:「我倒不冷,只是見雨都往你身上落,有意提醒,可你像是全不在意,我也不好多說話的,最後見你被淋濕太多才忍不住動了動,讓你看看是不是應想個法子避避雨。」

  趙構略有些羞慚。懊惱自己剛才的過於投入,又隱隱對她滿不在乎的態度頗感失望。能在此時拋開倫理道德的桎梏來吻她,於他來說是多麼艱難而危險的舉措,隨之而生的負罪感並不比由此得來的愉悅為輕。其間他設想過她過後的反應,是霞飛雙頰嬌羞滿面地依偎在他懷中,還是意識到他們的身份後忽地推開他快步跑開,又或是憂心忡忡愁眉不展地為他們的將來擔憂……卻沒想到她可以在回吻他的同時依然睜大雙眼看雨、看他、看雨如何淋濕他臉頰衣衫,在他正為他們的愛情生長在親緣之上而感到痛苦的時候,她卻只關心現在是否應該避雨的問題。

  「啊!剛才我進去找漁網時看見船艙裡有斗笠和蓑衣!」柔福輕叫道,然後起身歡快地跑進艙房找那些東西。那身影姿態輕盈一如當年在他目送下跑回龍德宮寢宮的瑗瑗。

  她對他們之間的親吻不似他那般投入,但似乎也不厭惡。她難道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兄妹關係攪亂了他們的感情麼?居然還能像一個孩子那樣,摒棄其中的陰影和顧慮,只單純地享受他給予她的曖昧的親情和壓抑的愛情。

  可是,惟其如此,他才愛她。這樣的柔福才是他愛的繽紛落英下的瑗瑗。輕靈嬌俏,出現在他面前,像一簇跳躍的光影,令他目眩神迷,而又捕捉不定。

  她重又轉來時一手拿著斗笠,一手拖著蓑衣,邊走邊朝趙構笑道:「來,穿上就不怕雨了。」然後親手為他披衣戴帽,神情認真,動作細緻,趙構心底一暖,漫想此情此景倒如普通漁家夫妻常見的一般,若自己不是皇帝,她亦不是與己同父的妹妹,便攜了她在此打漁為生,再不用理那些惱人的戰事政務,終日這般逍遙快意,卻也足慰平生。

  柔福為他穿戴整齊後扶他坐下繼續釣魚,然後退回艙房拉開門簾道:「我就坐在這裡看你。」

  趙構點頭,微笑著重新引竿拋鉤。柔福坐在紗幕後的柳花氈上看了一會兒,忽然曼聲唱道:「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她唱的是唐人張志和的一首《漁父詞》,其詞意境瀟灑清逸,景象如生,仿若一卷淡彩山水畫,此時唱來也與當前情景相符,趙構一時興起,隨即也自填一首,應聲唱道:「一湖春水夜來生,幾疊春山遠更橫。煙艇小,釣絲輕,贏得閒中萬古名。」

  「好詞好詞!」柔福聞後拍手贊道:「此詞信手拈來,無堆砌雕琢之意,雅致天然,很有張志和漁歌的味道。以前只聽說九哥書法出眾,卻少有詩詞流傳出來,宮人猜測說是康王文采不及父皇與楷哥哥,所以不輕易作詩填詞,如今看來全是不這樣,九哥大概只是不願隨便賣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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