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芊澤花 | 上頁 下頁
二六〇


  宴席上,絲竹管弦之聲嫋嫋悅耳,餘天邊打著拍子,邊與祁澈談笑風生。祁澈除了禮貌以對,神色卻時不時的暼向對桌的一男一女。只見餘芊澤一個勁的湊近商燁,又是為他撚菜,又是替他斟酒。男子卻只微蘊笑意,寵辱不驚。

  那張臉,分明是祁燁。

  祁澈疑惑之深,心下擔憂芊澤,又向她看去。只見女子眉眼低垂,眸底暗淡無光,卻又複雜的神色沉溺其中。他想起她在房裡的一幕,她先是不止的哭,而後又歡心不已得告訴他祁燁沒死,最後又安靜緘默的坐著發愣。祁澈從她斷斷續續的話中聽出事情原委,卻著實被芊澤異於平日的動靜嚇著了。他從未見她這般顛狂。

  但此時此刻,她又變回了往日的芊澤,但祁澈不知,她心中究竟怎想。

  而這個要娶余天女兒的商燁,當真就是祁燁麼,難道就不能只是長的相似罷了?然,芊澤堅定篤然的口氣猶然耳邊:「是他,我見著他的第一眼就知,那是他。」

  宴席之末,餘天又再次宣佈了商燁與餘芊澤的婚期。望著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席上賓客無不鼓掌致意,就在祁澈的手懸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時,身後卻響起了芊澤輕柔的拍掌聲。

  她溫溫的笑,目光平視。

  祁澈卻越發惴惴不安,他很想上前去問問那個男人究竟是不是祁燁,但礙于餘天,他什麼也不能做。

  ……

  月涼如水,芊澤倚著窗櫺望向天際。她的清眸卻像蒙了一層灰一般,黯然失色。她的心很亂,在看見那張臉,那個身影的一刻起,一切都混亂了。再次見到他,她是那麼的開心,可他全然忘記自己、忘記一切,又讓她心如刀絞。

  就在芊澤陷入一番怔忡之時,有一道黑影掠過遠處的樹叢,淩空飛過。她清眸一瞠,定睛一看,那身影正在一幢幢屋頂上飛過,最終沒入月色。芊澤依稀辨認那身影,嘴裡喃喃:「難道是他……?」

  「呀……」

  手腕指節泛白,芊澤咬緊牙關的一使力,終於攀爬上來。夜裡的屋頂微風徐徐,還清冷的很,她裹緊衣衫一步步的向前走。簷邊很細窄,她惶恐自己不慎跌落,但記憶裡那男子的話還猶然耳畔:「別怕,跟著朕。」

  芊澤小心翼翼的走了好幾個屋頂,卻不知那黑影究竟落在何方。就在她踟躇不前時,一道悠揚悅耳的曲音隔空傳來,樂聲纏綿似水,那般熟悉、那般溫暖。

  她隨著樂聲而去,終於看到了一個靜靜坐在月下的身影。

  男子唇下放了一片薄葉,恰是今日從樹上拈來的一片。他吹曲聚精會神,顯然沒有察覺到芊澤的靠近。一曲罷了,女子才輕聲讚歎:「好聽。」商燁微有錯愕的轉過臉,在看見芊澤的一張臉時,有一刻恍然。然,他笑道:「是你。」

  原是今日碰見的那個叫芊羽的丫鬟。

  「原以為神醫只是醫術高明,不料曲藝也這般出眾。」芊澤平和溫婉的嗓音在空中劃開,商燁莞爾一笑說:「過獎了,不知芊姑娘夜半不睡,上這屋頂來,所為何事?莫不是真的被我的曲聲引來了吧。」

  芊澤抿唇無聲的笑,她依著男子的位置坐下,歎口氣說:「只是睡不著罷了。」她不敢看男子,怕一見他的臉就會不可遏止的落淚。她又問:「那你呢?」

  商燁聽罷,閒適的躺下,俊眸放遠,落在那一輪清漣皎潔的明月上。

  「出來看月亮。」

  他凝視月光,徐徐又閉眼,感受月光輕柔的在他纖長的睫毛上游走。而他一闔目便給了芊澤偷視的機會,她一瞬不瞬的盯著那熟悉的面容,昔日裡,他也曾這般躺在她身側,沐浴月光。只是那時,他的眉宇總是有濃得化不開的傷愁,此刻卻是孑然一身。

  「為何總看我?」

  商燁仍是閉眼,薄唇卻輕啟。芊澤嚇了一跳,趕忙挪開視線:「沒,沒什麼。」

  男子睜開眼,又坐起身來看向芊澤,疑惑道:「今日初見你時,也是這般奇怪的神色看我,我當真好奇。」他窮追而問,芊澤只好低頭,胡亂作答:「你,你只是長的像我一個故人,我才不免多看。」

  「原是如此。」

  得到答案,男子微微頷首:「那他人呢?」

  芊澤一頓,抬起視線,對上男子深邃卻澈然的瞳眸,那裡面沒有她往日從祁燁眼裡看到的恨與傷。他們是同一個人,卻又這般不一。

  「他死了。」

  男子顯然也有些訝異,但很快便道:「抱歉。」芊澤苦笑的搖頭,別過視線,此時商燁又若有所思的抬頭,讓微風噓過他的俊龐,吹亂他的額發,他說:「其實,我想我也是個死過的人。」

  芊澤一頓。

  商燁望著女子一愣,笑道:「你有所不知,現在的我雖是能醫百病的神醫,卻是個沒有記憶的人。」他娓娓說來,聲音很輕:「我醒來時,沒有過去,沒有名字,只有我一人。」

  芊澤不語,感覺胸膛突然被堵住一般,生疼!

  「你不必覺得可惜。」男子見芊澤一臉悲戚,以為她為自己的身世感懷。「雖然沒有記憶,我卻不知為何,一點也不難過。相反,我隱隱的感到慶倖。或許,那些記憶,都是不堪回首的記憶罷了。」

  他神情裡越過一絲淺淺的哀傷。

  「即是孤身一人,怎又成了神醫呢?」芊澤忍住想哭的衝動,輕輕一問,她想知道這些年,他究竟是怎麼過的。男子輕笑說:「我喜歡丘都這個地方,初臨這裡時,處處還是殘垣斷壁,民不聊生。很多人生病死了,我就想,若能醫治他們就好了。」

  「所以就潛心研究,才略有所成。」

  他據實答來,芊澤唇角微顫,像隨時隨地都要悸哭起來般。曾經,他一夜只見屠殺丘都十萬餘人,如今的他卻救人於水深火熱。

  「你看!」驀地,男子身子一傾,指著不遠處比此屋高出一截的房子。月影橫斜下,牆壁被染成一片皎白。男子伸出手,張開五指,接著月光在牆壁上投出一個陰影。

  「像不像只鳥兒?」

  芊澤怔然,看著男子興趣盎然的舞動手指,作振翅*飛狀,那壁上的鳥兒被他演化的栩栩如生,仿若要從牆裡飛出一般。「以前一個人時,常這麼玩,好像自己也能飛的很遠一般。」

  他眸如翡翠,清澈如水。

  「你過的……快樂麼?」

  芊澤壓低嗓音,怕他聽出自己的哽咽,男子聽罷一怔,許久才說:「快樂,只是……有時會覺得孤獨,所以才要娶余小姐,想有人相伴。」

  「不知不覺,與你說了這麼多。」商燁忽然感到言多,便霍地起身,告別:「夜已岑寂,天寒露重,芊姑娘還是早作休息吧,告辭。」他轉身*走,卻被芊澤扯住衣裾,他訝然回眸,對上女子一雙神情複雜的眼。

  就是這個神情,每一次看見,他都覺得心會緊緊一縮。

  「芊姑娘?」

  芊澤突覺不妥,才鬆開手來,她支吾半響才說:「商神醫,我想你醫術高明,並能幫我一個忙。」商燁挑眉,眸光一眯:「什麼?」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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