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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故地

  天燁十二年初,皇帝祁燁戰殞,舉國哀悼。翌年,因先帝無子嗣,端睿王之子祁明夏繼位,年號天夏。天夏帝愛民如子,治國有道,時過五年祁胤已走出連年戰亂的陰霾。成熵人退出邊疆境外,雖虎視眈眈卻不敢造次。

  這年沁城,隆冬時分。

  皚皚白雪,沁城一夜之間銀妝素裹。一個粉嫩可愛的孩子,正跌跌撞撞的向前跑。他後面跟著一個倉皇失措的中年女子,她喚道:「大皇子,大皇子莫要跑呀!!」

  那孩子卻不聽,繼續揮動著小胳膊,蹣跚的奔。那中年女子追了上去,剛想抓住他時,他卻一個踉蹌摔在地上,碰了一鼻子的雪。他跌在地上,卻不喊疼,扭著身子剛想爬起時,卻赫然發現一雙嫩黃的雪鞋正在眼前。

  他吸吸凍的通紅的小鼻子,揚起圓滾滾的腦袋,一個女子正伏下臉,沖著他盈盈一笑。他當即喜逐顏開:「娘!」

  奶聲奶氣的喚了一聲,然後噗通一下,撲了上去抱住她的雙腳。那身後的奶媽趕上來,見著女子時,躬下身不止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奴才沒有好好照料大皇子。」

  那女子沒有責怪她,反而笑著把地上的孩子抱起來。她對他說:「這麼冷的天,怎不乖乖聽嬤嬤的話,待在屋裡?」芊澤一雙清眸溫柔如水的看著孩子,男孩卻在她懷裡蹭來蹭去,嬌嗲:「娘都半月未去看離兒了,離兒想娘是不是忘記離兒了……」

  「呵呵,這孩子。」

  芊澤不怒反笑,吻在男孩的額頭:「娘是出了趟遠門,去莋山采藥,娘是最喜歡離兒了,怎會不理離兒!來,我們回屋去,莫要著涼了!」她邊哄他,邊抱他走入寢宮。屋內窗明几淨,沒有什麼奢華的裝點,單是一張檀木床,一張玉石桌,然後便是層層疊疊的藥書。芊澤生了一把火,熏籠裡劈啪作響的燃著煤,她抓著小傢伙的手靠在火邊。

  「離兒最近跟著太傅,都學了些什麼,功課可有進步?」

  「嗯,離兒學了詩,字兒寫的也比原先好看多了,父皇都誇我呢!」他粉嫩的小臉仰的老高,洋洋自得地說。芊澤眉眼彎成新月,又問:「那離兒還咳嗽麼,把小手伸出來,讓娘看看。」

  「好!」

  他乖巧笨拙的捋起厚厚的綿袖,露出瑩白的小腕,芊澤為其把脈,驀地卻黛眉緊顰起來:「娘不在的時日,離兒都按時喝藥了麼?」炫離忙不迭頷首,說:「我都喝了,藥要是苦了,我就加顆娘給的梅子,我可乖了,每次都是一滴不剩的喝下去……咳……咳!」他撅著小嘴說,但話音未落卻倏地咳嗽起來,芊澤大詫,拍他的背,他卻仍止不住,咳的雙頰通紅!

  「炫離!炫離!」

  芊澤抱起他,放在床上。男孩咳的沒氣兒來,一吸一吸哽咽,臉色亦是乍青乍白。芊澤解開他衣領前的搭扣,露出他的胸膛。她邊喊:「離兒大口喘氣,喘氣!」炫離意識模糊,但卻照著芊澤的話,重重吸氣,又呼氣。須臾後,終於平復下來,芊澤這才替他掩住赤裸的胸膛,給他掖好被褥。

  一個時辰後。

  男孩陷入熟睡,額際卻冷汗涔涔。一盞晦暗的紗燈掛在床頭,光色映得他的小臉說不出的憔悴蒼白。芊澤給他紮過針後,一籌莫展的轉過身,明夏立在她身後,一襲明黃的緙金長袍,已把他如今的身份顯露無疑,他焦急的問:「如何?」

  「不好。」

  芊澤搖頭。

  祁明夏眉宇間陰霾似雨,薄唇輕啟:「此去莋山,可有收穫?」芊澤喟然一歎:「莋山上雖藥材眾多,卻終沒有能救離兒的一味。」她緩緩坐在床沿,溫柔的拂過炫離的小臉。她說:「這病,是像著了他娘。他娘去的早,可憐他這般年小,就要孤苦一人,飽受病痛折磨。」

  祁明夏眸間閃過沉痛,想起炫離的娘,那個溫婉似水的女人,他不免覺得虧欠良多。他娶她亦是他登基之時,她是世代忠良之後,大家閨秀,賢良淑德。自己雖娶了她,卻時常冷落她,他已把這生的愛都給了芊澤,無法再深愛他人,即便芊澤無法回應這愛。但她卻無怨無悔,忍住病痛,為他生了皇子炫離。但不幸的是,翌年就虛弱病殞。

  好在這些年,有芊澤管教疼愛炫離,炫離才沒有自小失母的陰影。

  可當下,炫離卻病入膏盲,小小身子幾經折騰,仍病不能愈。這般下去,豈不性命堪虞?

  「明夏。」

  就在男子陷入思酌時,芊澤兀自站了起來。

  「我要求丘都。」

  「丘都?」

  「這些年離兒病勢加重,我一邊鑽研治病之法,一邊也四處打聽有否像離兒一般的人,得以治癒。果不其然,兩年前,丘都出現了一位醫術高明的神醫,傳言能治百病,我想去一探究竟。」芊澤娓娓說來,男子卻當即反駁,微斥:「不行!」

  「丘都乃昔日邊國城池,如今雖歸於祁胤,但丘都一直都是成熵與祁胤鬥戰之地。你一孱弱女子去年,怎能讓朕放心?」祁明夏勸解道,芊澤卻莞爾一笑,說:「這些我怎會不知,只是明夏,風風雨雨都過來了,怎般場景我沒有遇過,又豈會怕一兵爭之地?」

  「你是有所不知,近日有奏摺上傳,說鎮守丘都的餘天,有勾結成熵要分割丘都的意圖。此事還未查明之前,朕不能讓你去。」祁明夏義正嚴詞,語氣灼灼,芊澤先是一怔,然後上前走近他。

  「那離兒怎辦?」

  「朕只有安排。」他撇開眼神,不去看芊澤。芊澤卻搖頭:「炫離乃你唯一血脈,是祁胤的將來,他不能有事。你不讓我去,我還是得去,你阻止不了我。」

  「芊澤你!」明夏黑瞳一瞠,對上女子堅毅凜然的眸子,兩人僵持一刻,明夏終是軟下來,長籲一口氣,說:「好吧,不過朕會讓祁澈與你一同前去,他如今武藝高強,能護你左右。」

  芊澤一展笑顏,靨生雙頰,卻還不忘揶揄:「那雲翹可不要吃醋哦。」明夏被她逗笑,撫撫她的額頭,說:「此行去,要萬般小心。」

  「嗯。」

  芊澤鄭重點頭。

  ***

  丘都曾經歷生死大劫,那年的一夜血洗讓城池寸草不生,但如今已全然不一。歷經近半個月的舟車勞頓,闊別五年後,芊澤再一次踏上了這片熟悉的土地。筆直寬闊的主道上,車聲轆轆,攤販、商賈、士兵熙熙攘攘,人潮如織。

  為了掩人耳目,芊澤與祁澈只帶了幾名扈從,下榻客棧後,兩人便商議者如何去尋神醫。向客棧的僕從打聽後,才知神醫是一月才來丘都一次,芊澤來臨前,神醫已經走了。兩人不禁黯然神傷,祁澈搖頭說:「來的真不巧。」

  「這當如何是好,若是再等一個月,離兒怕是撐不住。」芊澤憂心忡忡,又問那侍從:「那神醫住哪兒,你可知曉?」如不能相遇,便登門造訪,但那侍從卻擺擺手說:「神醫性情孤僻,行蹤神秘。不過他頗受余大人的賞識,若是余大人興許還知曉,我等無名小輩就不得而知了。」

  「余大人……」

  芊澤心忖,這余大人應該就是鎮守丘都的餘天了,此人之前不過是右翼軍的無名小將,與成熵一戰時倒是戰功累累,得明夏賞識。多年前,他謙卑憨直,如今卻傳言有勾結成熵的意圖,不知是真是假。但明夏畢竟不放心,叮囑祁澈不可與此人聯絡。但此時此刻,他二人在丘都勢單力薄,若不能依附他,神醫的行蹤就更難得知了。

  祁澈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慰籍道:「你切莫為此傷神,明夏哥哥說不能與他聯絡,必是怕他知曉你的身份,圖謀不軌。我們還是自己找吧,我不信區區一治病的,挖地三尺還尋他不到。」

  芊澤頷首,心中仍忐忑不安。

  接下來的數日,兩人穿梭於丘都得街市、小巷,打聽神醫事蹟。所問之人,無一不對神醫欽佩有加,有的談到時甚至潸然淚下,感激涕零。芊澤心中對這人更生疑惑,究竟是一名怎樣的人,才有這般的醫術與救人之心?然,幾日下來,打聽到的也多是這些讚賞之詞,神醫究竟身在何處,仍舊是迷。

  次日清晨,芊澤剛洗漱完畢,置鏡梳妝時,突聞門外一陣窸窣動靜。她頗驚,起身開門,正瞧見樓下兩排兵士正把客棧圍了起來,一名黑甲將領氣勢洶洶的沖了進來,身後還跟了幾名佩刀侍從。

  幾人風風火火的上樓,芊澤不知發生何事,祁澈卻恰是出來了,護她在身後。

  黑甲將領走到兩人跟前,掃了一眼祁澈與芊澤,那眸中閃過一抹詭譎,但只是一瞬,那人便換作一副恭眉順眼的樣子,俯首稱臣:「臣下謝垠,不知景王爺光臨丘都,遲來接駕,還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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