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芊澤花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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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放下手臂,把香爐放了下來,面上的慍色稍緩,烏沉沉的眸子,微微閃爍。芊澤卻又是冷哼一聲,她來問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她心裡,昨夜的行徑,是不是根本算不上事情?想罷,女子低聲說道:「難道,娘娘就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我!?」 婪妃一驚,目光微怔。 做錯了什麼? 「娘娘剛不是問我怎麼回來了,難道你就忘記了昨天的事?」 紅衣女子這才恍然,芊澤原來是在說昨天夜裡,自己把她留在皇帝寢宮的事。婪妃見芊澤目光篤然,便下意識的脫口解釋:「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本宮是在幫你!」 「幫我,娘娘怎知是在幫我,我有請求娘娘嗎?」芊澤激進的反問,她氣勢高漲,倒反顯得婪妃語態囁嚅。 「你!?」 「娘娘是生氣了嗎?」芊澤又嗤的一笑,繼而道:「娘娘自己會動怒,會生氣,難道別人就不會了嗎?」 芊澤實在覺得委屈,這委屈在心裡已憋了很久,是啊,從到了這個世界,她都是卑躬屈膝的看人眼色。從來,都沒有一次自己能主宰自己的心情。她不敢啊,她那麼的怕,她怕因為自己的不能容忍,而丟了性命。可是呢,她一再的容忍,結果卻還是如此。 羽晴不理她了,羽晴誤解她了。而她也已經對著皇帝,喝聲大罵。 她真的能活的久了嗎,她現在都不敢相信,在皇帝冷靜想過後,會不會立馬差人把自己給砍了。與其如此,她不如在死之前,把自己想要說的,想要發洩的統統宣洩而出。 婪妃愕然的杵在原地,此刻的她,甚至不敢對視女子炯炯似火的雙眸,那瞳仁間有著赫然的質問,如鋒利的羽箭一般,直刺至心。女子微微退了一步,她頗為心虛的吞吐道:「你,你難道在生本宮的氣?」 「對。」 芊澤毫不避諱,重重點頭。她認同的如此迫切,倒使得婪妃有些手足無措,她怔忡了半晌,然後反問道:「你,你生本宮的氣,但你不是說過,你不會記仇,不會恨人的嗎?」 婪妃情急之下,竟撂出這麼一句話。 芊澤聽了,卻反笑,她笑婪妃的無知。原來他們這些養尊處優的人,連最起碼的人性都不曾領悟。在他們心裡,當真沒有他人的存在。他們認為,高興,生氣,喜怒哀愁均是他們的獨有的嘛,他人便只會卑躬屈膝,只會任憑擺佈,而甘之如飴嗎? 「我是不會恨人,但是,我會生氣,我還會討厭人。娘娘,下一次,你要把奴婢呼來喝去的時候,能不能先問一問奴婢,到底願不願意?娘娘你要知道,我和娘娘是一樣的,也是會傷心,會難過,會疼的!」 她的淚終是忍不住了,滾燙的淚珠順著腮邊落下。她做了多少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呢?其實,這不單單是對著婪妃所說的話。她打從生下來,就因生活的窘迫,受人白眼,她做了多少自己不甘心,不情願的事情呢?但,又有幾次,她膽敢站出來說個不字的? 每一次,她都告訴自己,忍一忍就好,忍一忍就好。忍住了,就沒事了。 可現在,她忍不住了是嗎? 女子視線模糊,無法再與婪妃對視。她眨了眨眼,那淚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顆顆滾落,砸在她的衣襟之上,她烏黑的鬢髮之角,和那蒼白的手背。而婪妃的視線卻像是著了魔一般,鎖在女子的臉上,那淚滾出時,視線竟也隨著它的滴落,尾隨而去。 紅衣女子,頓了半晌。 這半晌,仿佛是很久很久。 因為有三個字,在嘴沿顛簸徘徊。 想要吐出去,卻又無法啟齒,想要咽回來,但胸間卻有著心疼。 她心疼什麼? 婪妃秀眉微顫,別去了眼神,那目光有些無措而渙散,她不知道該把視線投向何處。而與此同時,一種名為愧疚的情感,正在蔓延至全身。人生第一次,她認為自己可能做錯了。也是第一次,她幡然醒悟,除了自己,他人也是會生氣,會難受的。 芊澤的淚根本止不住,她已經獨自一人,坐在殿外的階梯哭了整整一夜了。那一夜她的腦子裡,什麼都有想過。想羽晴,想哥哥,想皇帝,想婪妃,想昨夜每一個人。 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應當如何,她是不是還該苟延殘喘的回來,求皇帝和婪妃,不要動怒殺了自己。她也後悔過,自己不該對著皇帝大呼小叫,她也怕,是不是等天一泛白,就有人來抓了自己,送去砍頭。所以,她沒敢回自己的小屋,她只是坐在冰冷寒澈的石板階梯上,一直的哭,一直哭。 她是那麼的孤獨。 她想吖,想羽晴是不是不會再見自己了?她離去時,回望自己的那一瞥眼神,仿佛還赫然眼簾。每一次想到,就如鑽心般的疼痛。她不想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她害怕,她如此的害怕。 女子不斷的哭泣,仿佛這一刻,便是她宣洩一切的節點。婪妃眼睜睜的看著她,淚如雨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到了最後,她便忽的大聲喝道,仿佛很生氣的命令:「你,你給……本宮走,給本宮滾。」 又是叫自己滾。 芊澤慘淡一笑,她低垂著眼簾,聽過之後,並沒有作揖,便抹了抹淚,反身走了。婪妃見她走了,卻又一臉的介意,想要喊住她,卻又無法啟齒。眼見那抹孤寂的嬌弱身姿,消失在視線之內。 出了婪月宮,芊澤徘徊在晨曦中的長廊裡,累了,就萎靡的縮在一角。這長廊裡靜得很,坐了許久,也未有人經過。芊澤心下慶倖,她現在真的只想一個人,靜悄悄的待著。她很想不哭,但似乎全身的體液都換化成了眼淚,一顆一顆,自己蹦出來。 她抹了一道,淚痕剛幹,又一顆淚珠,滾濕了面頰。 她又抹,抹了久了,便滿臉瘀紅。 開春的空氣裡,香氣馥鬱,只是芊澤卻無心賞花,也不覺得甜香,心裡反是苦澀澀的一片。昨夜枯坐之時,想了諸多事情,而到了今天,她卻累了,疲了,什麼也不想。女子靠在長廊的一角,背倚著紅木懸樑,她乏的幾乎要睡著了。只是眼淚還是在掉,眼眶已然生疼。 就這樣,她獨自待在此處,許久,許久…… 久到她的意識都模糊了…… 天色從清晨的雋藍,轉換成烈日的金耀,最後那天際的光色又一點點的黯淡下來,歸為沉寂。芊澤坐了整整一天,不知自己有沒有睡著,視線只是模糊一片。 就在,夜色已是濃稠如汁時,她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步步靠近。她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她甚至只是覺得,是偶然路過的婢女或公公。但當那抹身姿定在她側跟前時,她才恍覺,竟是來找自己的。 女子並沒有急著抬眼,她疲憊不堪,怔怔然了好一會兒,才揚起視線。 「是你?」 芊澤一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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