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秦姝 | 上頁 下頁
六九


  「夫人,奴婢在準備扶您下車。馬上就好。」簾外的人輕聲回道。然後聽到稀稀拉拉的活動聲。

  「夫人!」一隻手從簾外伸了進來,我掀起簾,搭上她的手,小心往下爬。這馬車對於我這個孕婦來說,還是真有些高。緊緊抓著連環的手臂,萬一摔下,寶寶可沒命的。

  好不容易下了車,拉拉裙擺,抬頭笑著問道:「怎麼一個個都這樣安靜?不喜歡我回──」話被生生卡在了喉嚨裡。這不是巴府,也不是美人姝。紅牆綠瓦,假山花木。眾持兵器的侍衛間,有一個身著黑錦的男人。白花花的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臉。

  強光使我暫時眼黑,下意識伸手擋光,想看得清楚,結果還是一片白。

  「遠飛的鳥兒還知道要回來嗎?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想回來了。」聲音很冰,很冷。七月天,感覺在潑冷水。

  「是政嗎?」我喃喃低語,努力想看清楚。真的好奇怪,不過幾米的距離,強光之下,我如何努力也看不清楚。

  「放肆!」聲音依然冰冷。「誰讓你這樣稱呼寡人的?」

  「民婦見過大王!」緩緩蹲下,跪地,雙手壓在滾燙的青石板上,頭貼地。

  他現在已是實權在握的秦王,區區一個民婦怎麼還能當著眾人的面,去稱呼他的名諱。當年的小破孩兒,只是一場夢,一去不回。只是他怎麼知道我的歸秦,一進城就把馬車無聲息的攔截。他截的目地是什麼?我不懂了。雖說我一再拒絕歸秦,無視他的氣憤。但是,政,你至於對我這樣冷嗎?七月的天,那聲音冷得讓人發顫。

  青石板上的熱氣襲面,火紅的日頭當頂。正午的烈日下,我跪地,他站立。汗水順著額頭悄悄滴落到石板上。然而久久聽不到他一聲言語。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跪在背後的連環倒抽氣聲。也不知道原因。只是眼花得很,身上又開始疼起來。包紮的傷口一直沒有好,發炎在,再這樣曬下來,汗水沁入,定是要化膿的了。

  腳步聲到了跟前,停了下來。不敢抬頭,知道他在打量。撲面的熱氣,讓人頭暈。

  「是不是準備偷偷回巴家生下肚子裡的野種?你以為你的回秦,就神不知鬼不覺嗎?從你踏上秦地一步,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這是送給你的見面禮!」一包東西扔了下來,布包散開,一雙血淋淋的手,還有二粒眼珠子,離我的臉不到一尺。

  全身的血液凝固,這是……

  「這是剛剛上車檢查那個兵士的手和眼睛。你喜歡我這份見面禮嗎?」聲音如同地獄傳來。

  腹地的身子微微顫抖,他……他盡然活生生地挖下了人的眼睛,砍了人的雙手。

  「一個屠耆閼氏,身著破布,連頭髮都要用樹枝來結,可真是風光呀。你怎麼不死在塞外,還帶著個野種回我大秦做什麼?」

  字字攻心,詞詞刺骨。傷得我體無完膚。

  我的孩子不是野種,他一樣也有爹。從沒這樣恨過一個人。混,我恨你,你丟下了我們母子,讓我們倍受煎熬。天地之大,卻沒有一個可供我和寶寶的容身之處。我為什麼要回來,當初就應該隨你而去,活在這個世上,真的好累。

  血,觸目驚心,烈日,滾燙如火。肚子裡的寶寶,你是不是也知道了娘的苦,開始疼痛了呢?

  殘破不堪的軀體抽掉最後一絲支撐下去的力量,眼前一黑。原來死並不是最可怕的。

  第四卷 侍膳

  「不能打掉?」有男人陰沉的聲音。

  「回大王,這肚子實在是太大了,都六個多月,本來母體就很弱,如果強行墮胎,恐怕只會一屍二命!」一年老聲音戰戰兢兢回答。

  這是哪兒,絲被很柔軟,身子感覺輕鬆好多,最重要的是這房間溫度合適,不冷不熱。但是他們在說什麼呢?墮胎?猛然醒悟,咬緊牙,全身繃緊,一動也不敢動。他們要打掉我的孩子。

  「她身上的傷是怎麼會事,鞭子嗎?」

  「回大王,據大王的口述,應該是鞭傷無疑,現在有些惡化,老夫自會開些塗抹的藥劑,只能慢慢來,湯劑最好少服,母體太弱,恐有閃失。」

  「很弱?」

  「此女子身帶多年頑疾,應該是一直養著,如果惡化,扁鵲在世也難救治。」聲音停頓良久,「如果老夫沒有猜錯,她應該是一直為肚子裡的胎兒挺著在,如果不是胎兒,早就……」

  好一會,聽到男人吩咐下去的聲音。聽意思,好象是不會打掉我的寶寶了,心頭一松,加上多日的勞累,又暈暈睡去。

  二隻血淋淋的手不停向我伸來,二隻眼睛更是上下跳動,一淒慘聲音對著我喊,還我命來。向後躲,奔跑,但怎麼逃都沒有用,聲音圍著打轉。

  「啊!」

  張開眼,原來是夢。喘著粗氣,身上汗水漣漣。夢中的情景太恐怖。

  只是手明明握得很緊的,怎麼感覺不到疼痛?扭頭望去,借著燈光看到床前坐著個年輕男人,正在打量我,而我的手,正被他握著。要不是滿臉暴戾之氣,他幾乎是英俊的。

  「政嗎?」眼睛有些模糊不清,小心問道。突然想到血淋淋的雙手和眼,身上不由打了個顫,他現在是大王,不再是那個孩子。慌亂掙扎起床跪拜,可是懷著寶寶的身子過於笨重,掙扎幾次也沒有成功。他不鬆手,也不幫忙,只是看我困難的掙扎。本來都沒有什麼力氣,更何況一隻手還給他握著,哪能起身。

  「大……大王能否放開民婦的手,民婦起不了身,無法行禮……」放棄掙扎,尷尬望著被握的手,小聲請求道。

  「誰准你稱呼大王的?」聲音依然很冷。

  「啊!」叫政也不行,大王也不可以,那我應該怎麼稱呼?一時人就愣在那裡。頭依然很暈,那只得空的手無力撫上額頭,要怎麼稱呼好。

  「餓了?」

  「啊?」怎麼一下子跟餓有沒有關係了,不懂了。

  「問你餓了沒有,再不要企求我說第二次!」很冷,似乎火氣更大。

  「餓!」很誠實回答道,這些日子趕路,天天都吃硬比石頭一樣的饃,要是有點牛奶之類的,就滿足了。

  他起身,拍手,不一會,有宮女端著食具魚貫而行,設菜布酒。又無聲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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