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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羅大人虎目泛起些淚光,向來謹嚴的面容此時隱隱有崩潰跡象,那三小姐,可是他的心頭肉啊……此一來,聲名俱毀。

  司寇昊似渾然不覺羅大人的尷尬,神態悠閒地拂了拂衣袖,又道,「羅大人,在下已經是婂婂的人,是以,還請貴府三小姐高抬貴手。」

  「這……」羅大人虎軀晃了晃,握在腰際刀鞘上的手幾乎把持不穩,勉強穩住語調,「小女不懂事,請駙馬爺勿怪。」不過是他家夫人曾經屬意,之後也未曾再提起過,事情並不至如此嚴重,這駙馬爺到底為的是哪般?

  似是明白他心裡所想,司寇昊側身輕輕揮了揮手,轎後隨之扔出一團裹著的黑布,裡面明顯是個滾動的人形,布中傳來的聲音羅大人聽得十分耳熟,立時像被悶雷劈中似的無法動彈。

  身後威嚴站立的一排侍衛難掩震驚,立時摒聲靜息,大氣也不敢出。

  「羅大人?」

  司寇昊一聲冷笑將羅大人自夢中驚醒,幡然反應過來,一顆心砰砰然差點跳出咽口,疾步便沖了過去,刀刃出鞘,抬手削向那布袋上的綁著幾道的繩索。

  「別動。」司寇昊冰涼的聲音似兜頭涼水將其澆醒,一道疾如流雲的藍光迅速閃過,揮到半空的刀勢受阻,『鋥』的一聲,落到地上。

  「羅大人還是將她帶回府好生照看為好。」司寇昊閑然勾唇,笑容諱莫如深,「至於古家堡的大小姐,還請羅大人要好生款待才是。」

  「多謝駙馬爺!」意氣風發了大半輩子的羅大人此時只覺手腳都不聽使喚,木木然領著一眾人等立于街邊,恭送帝姬和駙馬大人的馬車華麗麗地駛過。

  直至蹄聲遠遠再也不見,他才頹然呼出一口長氣,暗呼好險。

  這女兒……實在是被他慣壞了。想來駙馬也是個明白人,憑他女兒那點能耐,絕不至於做出如此膽肥的事。之所以如此息事寧人,並非維護他的顏面,目的不過是放長線釣大魚罷了。

  可究竟是誰,竟敢把主意打到他頭上?

  ……

  馬車裡,瓊函揉著手腕似笑非笑,「以後再有這種事情,休怪我手下無情。」那羅三小姐和古醉月聯手,就是看不慣她這個帝姬強搶了她們的意中人,她再怎麼猜也不會想到,這批青衣人非但不是之前夜襲司寇兄弟那一夥,竟然是羅大人家三小姐的愛慕者之一——落月宮宮主麾下弟子。

  當百里冰從暗處揪出那嚇得渾身發抖的羅三小姐時,她確實很意外,沒想到司寇昊這麼個美人,從來對女子不假辭色,風流債倒是一樁樁地不消停,這往後要是常來這麼一出,她這日子還怎生太平?

  司寇昊低頭默默握住她的手,幽幽歎了口氣,「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他一直以為,喜歡上女人是件麻煩事,卻不料被人喜歡,竟也會這麼麻煩。

  「罷了,你先回府罷,我進宮去看父皇。」瓊函睨他一眼,淡淡開口。

  「我陪你一起。」那蘇槿花雖說只是喚醒記憶,並不加深蝕月之毒,但她這般若即若離的態度,讓他很不踏實。且,這種時候,她進宮去做什麼?

  「我去找母后商量婚儀之事,你一個男人家跟著做甚?」這男人這麼粘,她還真是招架不住。她絕才不相信那落月宮主會為了一個羅三小姐來派人與朝廷作對,這件事絕對不是表面那麼簡單。是以,她得去找父皇商量一下。

  「那你吹塤給我聽,聽完我就走。」司寇昊酸不溜丟地撇撇嘴,烏瑩的眸子裡繁星點點。

  「我……」瓊函撫額,「許久沒吹……不會了。」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消失在他淺斟慢酌的繾綣吮吻裡。

  ……

  四天后,禮部和內務府精心準備的皇后生辰被皇帝大人的一道「從簡」諭旨下取消。照皇后的意思,恰逢帝姬大婚,她的生辰不宜搶了喜意。由此可見,帝后二人對於瓊函帝姬的寵愛,已經是深徹到了骨子裡。

  瓊函對此歎然一笑。母后的心思她還不明白嗎?十月十五,恰逢她毒發,母后哪裡有心思過生辰?前兩年倒也罷了,因為並不知她的天數,如今半年之期日漸逼近,不但是母后,就連父皇怕也是食不知味罷?

  昌公公明裡暗下曾來表示過,父皇和母后的意思,都是希望她能懷上子嗣,以子易命,可這樣一個決定於她來說,實在太過艱難。

  她雙手也曾沾過血腥,行走於江湖那是難免,但為此奪去自己孩子的性命,卻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

  「殿下,古醉月被劫。」一道黑色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後,恭敬地遞上一紙信箋。

  「青喬呢?」瓊函眼光自窗外的菩提樹收回。伸手接過信箋,待仔細看完,眉間隱隱閃過一絲冷意,「叫她馬上回來。」

  「是。」

  「等了四天,總算是等不及了。」瓊函低聲自語。忽而,她抬眸看向窗外,「進來罷。」

  來人臭著一臉俊臉,似是忍無可忍,卻又忍氣吞聲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皇叔,稀客。」瓊函端茶輕抿一口,悠然淺笑。

  「罷了,我不和你生氣便是。」安遠侯不自在撩了撩衣袍,指指眼前的軟椅,「來,過來。」

  瓊函笑著擱下茶盞,應聲走到他面前坐下。自從父皇下旨半月內完婚之後,這老狐狸便一直臭著臉對她不理不睬,想不到今日倒是送上門來了。

  「你喜歡誰是你的事,我不再管便是。」安遠侯自袖中摸出個紅綢包著的紫檀木盒,珍而重之地遞了過來,「那件事你不要再去查了,你安心做你的司寇府二少夫人,早點給爹爹我生個小外孫才是正經。」

  「這是什麼?」瓊函皺眉。

  「堇玲。」安遠侯嘴角揚起一絲苦笑,「我雖不是你親生爹爹,卻不比他少疼你,這是我唯一的心願,你莫要辜負了才是。」

  瓊函一時驚怔無語。她何以有幸,能得到如此沉重的兩份父愛?『堇玲『是冰蟾一種,是解毒之藥中的聖物,可遇而不可求,當年幸虧師父那裡存有一枚,這才延續了她的性命……

  「我想,至少能延你半年性命,就算是為了我和你父皇,你就莫要再任性了。失去一個孩子,以後可以再有。」安遠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語調黯沉,「你捨不得你的孩子,那你就這般捨得我?捨得你父皇?你母后?還有你的……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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