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倦尋芳 | 上頁 下頁 |
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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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惜忙端了張椅子來,送到榻邊讓我坐了。我便執了他的手,默默守著我迷蒙睡去的三哥,就如從小到大他無數次守護我入睡一般。 他似感覺到了我在身畔,頭微微地側一側,已半靠到我臂膀前,舒了口氣般低低一歎。他的眼睫濃黑微卷,鴉翅般密密地撲在眼瞼下,更將面容襯得異常蒼白,甚至……脆弱。 一路為我,他到底吃了多少的苦頭? 而如今的困窘,又到底會延續到什麼時候? 或者,有一天,連這種困窘的生存,也會成問題? 即便他現在除了個惠王的虛名之外,已經一無所有,蕭彥依然不能對這個往日的對手釋懷。目前他剛剛登基,江山未穩,留著齊帝和惠王安撫人心。一旦根基牢靠,未必還願意留著他們威脅自己的帝位吧? 我不由伸出手,小心地將他熟睡的臉龐捧住,慢慢靠向自己的胸懷。 「阿墨……」 他歎息般地呢喃著,側一側身,像個小孩般將頭部埋到了我的懷中,烏黑的發,如綢緞般鋪了下來,柔滑地淋在手指間。 我心裡突然也便如他的髮絲那般柔軟起來,軟得我抱著他的頭,只想嗚嗚咽咽地哭。 可我偏又不敢哭,我怕哭出聲來,驚醒了他看來還算安謐的睡眠。 這麼多個日夜以來,我孤單著,他更孤單著,並且承受著常人難以承受的壓力和痛苦,大約不曾睡上半個好覺吧? 他養護我一場,我也白白和端木歡顏學了那麼久的所謂權術兵法,如今竟只能這般眼睜睜看著他的悲慘,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做不了! 不知第幾次將眼底的淚水逼回去,將頭靠在蕭寶溶的肩部,正昏沉著快要睡著時,房門口忽然傳來尖鴨嗓的傳喚:「惠王爺,時候不早了,該回上陽宮了!」 蕭寶溶受驚般地身體震動了一下,讓我心下也是一搐,忙將他摟得緊了些。 蕭寶溶的濃睫柔軟地劃過我的面龐,微微的癢,略抬了身低頭瞧他,初從睡夢中睜開的眼睛帶了本原的冰明玉潤,卻在與我對視時泊上了一層悵然的迷離。 「外面在叫我了麼?」 他含笑問我。 我點點頭,恨恨盯向屋外那些閃動的人影。 我以為我算是不幸的,兩度落到魏人手中,受盡委屈;誰知連我如此風華絕世的三哥同樣落到這樣的境地,連走一步都被這些下賤宮人管束! 「三哥很好,沒事。」 蕭寶溶一眼看出我的恨意,站起身,拂著衣角說道。 他的笑容溫軟如春水,柔柔地漾了過來,讓我略感寬慰,壓抑著心底的難過,勉強笑道:「三哥,現在你可以常來看我了麼?那明天再來陪陪我罷!」 也許,更需要陪的,是我這個三哥吧? 蕭寶溶並沒有點頭,向前走了兩步,微笑道:「你……沒事也可以去上陽宮看看三哥。大哥也挺掛念你。」 我想著那日看到蕭寶雋那般為難蕭寶溶的模樣,依然很是惱恨,只是當了蕭寶溶的面不敢顯出,點頭道:「好,我沒事就去看三哥。」 我想看的,只是蕭寶溶而已。 至於蕭寶雋,便是重病在身,我也不能原諒他那樣斯文全無地傷害蕭寶溶。 我實在懷疑,他對弟妹的所謂手足之情,到底能有多深。我是個女兒家,將當物品扔來送去還好說;蕭寶溶向來對他恭敬,即便後來掌權,也不曾起意奪他皇位。 他自己無能,給蕭彥逼得退位,焉能遷怒本就處在刀叢冷箭中的蕭寶溶? 蕭寶溶微微笑著,扶了我的肩,將我端祥片刻,忽雙臂一攬,已將我緊緊擁到懷裡,極清醇低沉的聲音縈在耳邊:「阿墨,一定記得去看三哥。三哥很想你。」 「我也想三哥啊……」 我雖這樣說著,心頭卻因他的言行無端端地漏了一拍。訥訥地反手環了他的腰,我與他緊緊相貼,分明感受到他的胸腔內,正怦怦地跳得劇烈。 蕭寶溶便笑得寬慰,柔軟的雙唇親一親我的額,才雙手捧住我的面龐,輕聲道:「阿墨記住,先保全自己,再設法保全三哥。」 我霎眼,不解。 如果能忍受將自己交給一個奪了自己家國的老男人,保全自己應該不會太困難。 可我該怎樣保全三哥? 外面那萬惡的老內侍又在催促:「惠王爺,該回宮了!」 蕭寶溶不答,卻將我放開,再深深望我一眼,方才轉頭離去。 那老內侍望了我一眼,忽然顯出幾分疑惑,轉頭問蕭寶溶:「惠王爺,您有和郡主說明白麼?」 蕭寶溶淡淡道:「郡主自然明白,不用公公操心。」 我卻怔住,不由問道:「什麼事?」 老內侍又將我細細打量一番,大約認為我的反應太過平淡,終於忍不住問道:「惠王爺應該已經告訴了郡主,皇上打算近日內納郡主為妃吧?」 蕭彥?納我為妃? 呼吸有點困難,但望著蕭寶溶那身清淡得讓人心疼的修長身影,我平靜地回答:「哦,我知道。惠王早和我說了。」 做蕭彥的妃子……未比必做拓跋軻的妃子難受吧? 蕭彥雖然野心勃勃,但並不是拓跋軻那等冷血之人。 尋常相見,也對我甚好,從未對我無禮過,想來成為他的妃子,也不必如在北魏那般提心吊膽。 最重要的是,蕭寶溶剛剛說了,先保全我自己,再保全他。 我的確……也沒法忍受他再出事。 蕭彥千方百計想得到我,或許讓他如願了,以後蕭寶溶的日子會好受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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