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穹天劫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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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起身走至花廳中間,瞥了眼屋外風雪中瑟瑟發抖的人群,轉眸冷冷說道:「正如你所說的,一切都無法挽回!」那雙陰鷙黑眸中跳動的森冷火焰令桑吉猛地一陣戰慄。仇恨的火種早已深埋入亭葛梟的心底,根深蒂固,帶著不惜毀滅一切的瘋狂,不斷繁衍滋長,直至將一切化為灰燼! 「你該恨的是我桑氏一族,要殺要剮都隨你高興,但是郡守府上下都與你無冤無仇,你又何必要趕盡殺絕?」桑玨終於忍不住出聲,沙啞的嗓音如裹著冰屑一般冷冷劃過空氣。 「你是在替屋外那些人求情麼?」亭葛梟挑了挑眉,盯著桑玨那張絕色冷顏輕輕說道:「若你真的開口求我,或許我會考慮放他們一條生路!」桑玨臉色微僵,咬了咬牙說道:「那就當我求你,放郡守府上下一條生路。」 「可以!」亭葛梟點頭,唇畔忽然揚起一抹邪惡的笑意緩緩走至她身旁低語道:「不過,得看你有多大的誠意!」話落,他的手倏地環上了她的腰際。 桑玨一震,驀地出掌擊在他的胸口上,退後數步冷言道:「沒有誠意的是你!」 「呵呵!」亭葛梟輕輕拍了拍胸口,不以為意地說道:「無所謂,反正他們的命都掌握在你的手中,我有的是耐心!」 「至於鎮國公嘛……」他回身看向一臉鐵青的桑吉,緩緩說道:「要取你的命隨時都可以,不過我比較喜歡做更有挑戰性的事,那要比隨手取一個人的性命有趣得多!」穆梟說完,忽然笑出聲來,那笑聲猶如屋外的暴風雪令人感到徹骨的冰寒。 之後,楚離與數名鬼士分別將桑玨、桑吉與拉則帶往了不同的地方。桑玨又回到了之前居住的院落,除了拉則不在身旁,一切仿佛都和之前一樣。楚離對她的態度依然恭敬,為她準備了膳食和洗浴用品然後默然退下。 屋裡的暖爐燒得很旺,一點也感覺不到屋外暴風雪的寒意。桑玨穿著濕透的單衣怔怔坐在床沿,聽著窗外風雪的呼嘯,心頭猶如千萬隻利刃在割。老郡守和府中上下數十人還在風雪中承受著寒凍之苦…… 她緩緩起身走向浴桶,一邊走,一邊解開自己身上濕冷的衣衫,然後將整個人都沒入水中。濕熱的水從四面八方湧來,沒有一絲縫隙地將她包圍,水下一片寧靜安祥,她如嬰孩一般蜷縮著身體,手指細細撫過自己的臉、身體、四肢,滑膩嬌柔的觸感自指尖點點滴滴傳至她的腦海,勾勒出一抹女子的身影。那張令人驚豔的臉,纖巧玲瓏的身姿是那般的陌生而冰冷,令她惶恐,甚至厭惡。 「美人,傾城傾國,狼煙四起……」若沒有這張臉,沒有這具美人的身體,她還會是「桑緲」,還會是那個志在千里、自由自在策馬馳騁的英雄少年。如果沒有「美人」…… 驀地,一隻手將她自水下拉了起來。空氣陡然吸入肺裡令她劇烈地咳嗽起來,那一片安寧被打破,她又聽到了屋外暴風雪的呼嘯,亦感覺到了那雙鉗在她腰間的手掌滲出的森森寒意。「你就是用這樣的方式來逃避?」亭葛梟陰鬱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下一刻,全身赤裸的桑玨被扔到了床榻上。她面頰通紅,一邊咳喘著,一邊慌忙拉過錦被將自己的身體裹住。亭葛梟站在床畔,冷眼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的桑玨:「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麼?」他忽地伸手,一把將她連同錦被扯了過來:「為什麼獨獨不敢面對你自己?」 桑玨撇過頭沉默不語,濕淋的頭髮海藻一般貼在她的臉上,看不清她的神情。「現在的你與當日馳騁沙場、叱吒風雲的『狻猊將軍』相去甚遠,你的眼睛盲了,難道你的心也死了麼?」亭葛梟冷冷地揪著她,似乎極為失望。 「哼,你現在對我說這些,不覺得可笑麼?」桑玨緩緩抬頭,雙眸茫然地看向亭葛梟:「將你的仇人玩弄在股掌之間,慢慢地折磨,令其絕望,不正是你想要的?」 亭葛梟驀地一怔,看著桑玨臉上冷然嘲弄的神情,一時語塞。她說得沒錯,玩弄和折磨他的仇人是他一貫的作風。可為什麼……他怔怔地看著她蒼白的臉,眼底掠過了一絲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心痛。 忽地,他伸出另一隻手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陰鷙黑眸中隱隱騰起一絲憤怒的冷芒:「在我還沒玩夠我的『獵物』之前,我當然不能讓『獵物』輕易地死去!」他俯下頭,冷冽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臉上,殘酷地說道:「相信我,如果你想掙脫我的掌控,我會讓更多的人給你陪葬!」 話落,他倏地鬆開了雙手,桑玨全身猛地一顫,身體像一堆棉絮般軟軟地跌了下去。 一百一十三、醫常辭官 晚飯後,桑珠像往常一樣喂母親洛雲喝過藥後便坐在床畔陪著她,直至她睡著。看著母親日漸消瘦的身體,桑珠在心底暗自歎息。當日父親桑吉奉太上皇之命至下穹勸甬帝桐青悒回帝都,桑珠怕洛雲擔心,影響她的情緒,便與福伯、胖阿嬸一起騙她,說父親為了能治好她的病,外出尋訪神醫去了。 如今甬帝已回帝都半月,父親桑吉卻一直沒有音訊。她實在是無法想像若是父親再有個三長兩短……「珠兒!」一聲微弱的叫喚將她從愁思中驚醒。她看向洛雲黯淡無神的眼睛,忙俯下身去,柔聲問道:「娘,是不是想喝水?」 洛雲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血色的唇微微張合著發出細弱的聲音:「我想見莫兒!」桑珠愣了一下,緩緩說道:「梅裡閣事務繁忙,晚飯後表哥便進宮去了。」看到母親臉上明顯的失落之色,她強撐著一絲笑容安慰道:「等明日事情忙完了,表哥就會來看您的!」 洛雲沉默下來,緩緩閉上眼睛,許久沒再出聲。桑珠又在心底歎息一聲,伸手替她攏了攏錦被,然後輕輕放下紗帳,起身離開。「他不會回來了……」一絲幾乎微不可聞的輕歎忽然滑過寂靜的房間。桑珠驀地抬頭,卻看到洛雲緊閉著雙眼,似乎已經睡著。 走出洛雲的院落時,天空飄起了雪,細碎的雪花紛紛揚揚,無聲而冷清。偌大的府邸後院籠罩在黑暗中,只有幾許昏暗的燈光寂寂地投射在回廊上。轉下回廊,她朝桑玨的院落走去。遠遠地,便見一團白色的影子靜靜地臥在桑玨房間外的門廊上。聽到動靜,那團白色的影子動了動,隨即便又沉默下去。 桑珠走進院落,然後在那團白影旁蹲了下來,輕輕撫摸著那一叢蓬鬆的毛髮說道:「回去吧,伽藍,這裡風大。」白影一動不動,夜色中只聞得輕微的鼻息。「我知道你想念玨兒……」桑玨低低歎息了一聲,伸手摟住她粗壯的脖子幽幽說道:「我也很想知道她在哪兒……還有父親,這麼久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平安……」 伽藍忽然動了一下,微微抬起頭來蹭了蹭桑珠的臉。桑珠愣了下,忙用衣袖擦去臉頰上無聲滑落地淚痕,然後笑道:「我不可以哭,我還要照顧母親,在父親和玨兒回來前我要堅強,要撐起這個家。」 伽藍低低嗚咽著似乎感覺到了她的難過,緩緩站起身下走下門廊,然後回頭望著她。桑珠笑了笑,一人一獅在滿天細碎的雪花中緩緩走出了院落。須臾,一抹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屋頂上。一陣風雪卷過,屋頂上空蕩蕩的,黑沉沉的後院重又陷入了死寂。 次日雪停,天空放晴。清早,桑珠像平日一樣至東廚準備替母親洛雲熬藥,剛到門口便遇到胖阿嬸,說母親洛雲的藥已經由洛卡莫親自熬好送去了。「表哥回來了?」她一臉意外,愣了愣才急忙走去洛雲的院落。 辛澀微苦的藥味自洛雲的房間飄至院外的空氣中。桑珠放緩了腳步,輕聲走向半閉的房門。洛雲靠坐在床頭,消瘦憔悴的面容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如一個乖順的孩子般一口一口地喝下洛卡莫送至嘴邊的湯藥。 桑珠無聲站在門外,看著許久未見的洛卡莫的背影,心頭百感交集。自從採花節宮宴後,洛卡莫就再也沒有回過鎮國公府,只是在桑玨出事之後回來替母親洛雲診療過幾次,每次都是匆匆來去,不曾多做停留。一夕之間,發生了太多變故,每個人心底都留下了一道傷痕。她能體諒洛卡莫的心情,亦能體會父母內心的愧悔。看到母親臉上久違的笑容,她忍不住濕了眼眶。 「莫兒要離開上穹一段時間,恐怕短期內不能再來看姨娘了!」洛卡莫替洛雲拭了拭嘴角的藥漬,低著聲說道:「我已交待好太醫,以後每隔三天來替姨娘看診。」洛雲臉上的笑容未變,目光幽幽看著洛卡莫,似乎早已料到他會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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