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三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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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退後,卻盡力將這些戰馬向偏離中軍的方向引導。可以預見,即便能讓戰馬停下來,西瞻士兵這一次也將面臨巨大的損失。 向偏營退卻的西瞻士兵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向中軍方向望去。 他們不可能不疑惑,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中間那無數個帳篷還和前幾天一樣安靜?難道說還是為了避免打擾皇帝養病?可是為什麼抵擋亂軍的始終是他們這幾個大隊的人馬?另外接近五萬人半點忙也沒有幫? 看看遠處,大殿下仍然在,仍然和他們一起,共同進行這場莫名其妙的戰鬥。士兵們儘管有疑惑,卻也還是隨著蕭定西的號令戰鬥著。 他們偏離中軍,也就給營地讓開了一個邊緣,不知什麼時候,連日來沉默的中營之中,漸漸進去了許多身影。 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呼喊聲從西瞻中營響起:「大汗死了!大汗死了!陛下!陛下被人殺死了!」 沒頭蒼蠅一般的部落屬兵和正在奮戰的西瞻本部士兵同時大驚失色。蕭定西大喝:「胡說!胡說!這是苑軍的詭計!」到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了。 是,這的確是苑軍的詭計,可是他能將忽顏找回來,給大夥看看嗎? 「大汗在哪裡?」 「陛下在哪裡?」 部落屬兵和西瞻本部兵在整個營地裡遠遠近近地呼叫著。 「中軍說大汗死了!不會錯,是他們自己說的!」部落屬兵喊著,奔走相告。 「中營說陛下死了!」西瞻本部士兵也喊叫起來。 「陛下死了!陛下死了!」 喊聲一出,整個營盤轉瞬崩潰!潰退成了一股不可抵擋的洪流。人在前,馬在後,互相擠壓,互相踩踏,再分不清敵友,也分不出方向,人插秧般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慘叫聲響徹天地。 苑軍營地中,張峰嵐快步進入帳中,道:「陛下,蕭定西帶著殘兵向北撤走,是否現在燃起烽火通知元將軍?」 「點燃烽火吧。」青瞳並沒有絲毫遲疑,好似正在鑽心般又痛又癢的並不是自己的手一樣。 她的眼角在收縮,嘴角在收縮,全身的肌肉都在收縮。蕭定西是他的大哥,她知道在所有的兄弟中,阿蘇勒和這個大哥感情最好。 如果蕭定西死在她手中,恐怕今生今世,他們兩個人心中都會有一道坎了。但是她能為了兩個人心中不產生芥蒂,便讓士兵們不要追擊,讓西瞻剩下的士兵輕鬆逃脫嗎?大苑百姓用血汗供奉了苑室一家兩百年了,他們應該得到一個全心全意為他們設想的帝王,而不是一個把私心也納為考慮範疇的小女子。 二十三 蕭定西又氣又急,但不敢回頭,一路帶著剩餘的部隊狂奔,只剩萬餘的西瞻騎兵沒有攜帶任何糧食補給,倉皇向北方逃去。一直跑出很遠,才停下來略微清點一下。這一清點頓時欲哭無淚,他身後西瞻本部、薛延陀人、賀穀人、小部落屬兵,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夠一萬人了! 縱觀忽顏進軍以來,和元修僵持幾個月,損失不過千余士兵。鎮川、桔谷、赫連堡、遐蘆郡四戰,折損人數加在一起不過五千。 後面陳平關、洛川、大散關等處戰役,那是忽顏有意驅趕部落屬兵去送死,即便這樣,每一戰最多折損萬餘,可是這一次營亂,卻讓他僅剩不到一萬士兵!而他甚至還沒有見到敵人的兵馬! 萬餘騎兵轟轟隆隆地踏雪而走,深夜中,總覺得身後有蹄聲跟隨。一路上不止一次,某個士兵叫著:「有人追來了!」然後就是一陣亂七八糟、爭先恐後的狂奔。 西瞻殘兵在寒風中奔馳了一夜,到天明時分,個個饑腸轆轆。馬匹也口鼻不停地噴出熱氣,口鼻乾燥,它們一個晚上不停狂奔,不吃草還湊合,不喝水可實在頂不住了,腳步越來越慢了起來。 可是急著出逃,糧食都沒有帶,誰會帶著水?蕭定西只好命人尋找水源,好在涉州整個州府都在漬水下游,走出不遠,就看見一條波光粼粼的大河。 馬兒聞到水汽,不用人催,自己便加快了速度向河邊沖過去。馬上的騎兵也都渴得狠了,來到河邊,幾乎是從馬背上跌撲下來,沖向水源。 雪下來已經半月有餘,大河雖然還沒有冰封,但是近岸處已經結了細小的冰碴,鋒利如同無數薄薄的小刀子,渴極了的西瞻士兵一個個伸出粗糙的雙手,將帶著冰碴的河水捧起來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好些人手掌都被刺出無數芝麻小口,殷紅的血滲出來,將手中河水染成粉紅色。 喝完了水,一個將領對蕭定西喘著粗氣道:「台吉!無論如何也得歇歇了,若是累垮了馬,我們更加沒辦法走出去。」 蕭定西勉強點點頭,吩咐大家停下來休息,一萬人頓時就那麼東倒西歪躺在雪地上。 片刻之後,有幾個人開始捂著肚子叫了起來,隨即喊叫肚子疼的人越來越多,連馬匹也痛楚地嘶叫著。 不知誰大喊一聲:「河水有毒!」 無數人立即慌慌張張地跳起來,叫著:「糟了!河水有毒!救命!救命!」 「快走!快走!敵人既然在河水裡下了毒,一定馬上就要追來了!」 「我們回不了家了!」 「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了!」 至此,這一萬殘兵再也沒有了隊形,除了逃走,他們心中已經沒了別的目標。 不斷地有一匹匹馬倒在地上,跑著跑著,也不斷有人捂著肚子從馬背上撲通一聲掉下來,劇烈的疼痛和心中的恐懼擊垮了他們的意志。 「姆媽!姆媽!」甚至還有人哭喊著叫起了媽媽。 唉!你們入侵別人的土地,搶走別人賴以生存的糧食財物,殺死別國的人,有沒有停下來想一想,他們也有媽媽。 蕭定西被士兵保護著,被迫跟著跑出了一段路,跑出一段後,他突然醒悟過來,河水並沒有毒,這是流經整個雲中三州的漬水啊。這麼大一條河,如果要下毒,那得多少毒藥? 士兵們肚子疼,是因為一個晚上太過劇烈的奔跑,又在內臟最熱的時候,喝下大量接近冰點溫度的水。只要大家停下來,燒點熱水喝,或者好好揉揉肚子,肚子就不會再疼了。 可是此時此刻,誰會聽從他的命令停下來? 大勢已去!當面前出現一隊整齊的苑軍攔路時,蕭定西完全明白了這句中原古語的含義。他木然看著身邊已經為數不多的士兵。 士兵們還在極力掙扎,準備拼殺,但是他已經沒有信心掙扎和拼殺了。 忽顏臨走之前,再三跟他吩咐,不能小看青瞳,可他卻無法相信。青瞳他是見過的,在他的印象中,那個南苑來的女子不喜歡說話,人又很嬌氣,今天要暖玉,明天要珍珠裘,連吃飯的碗筷都要特地找大苑的匠人定做。 那是他心目中典型南苑女子的模樣,誰知這個嬌弱之人,領軍作戰居然這般狠毒! 一環扣一環,根本沒有給他留下一點餘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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