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二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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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花箋一想的確,眉頭皺得緊緊的,急得滿帳子亂走。 趙如意哭聲淒切,捂著臉道:「花箋姐姐,你說如果我找到一個和陛下長得有些像的人,讓她穿上陛下的衣服,遠遠地坐著,遮著面紗,偶爾露上一兩次面。你在我身邊,有什麼話你來傳信,那些將軍會不會相信一點兒?我們……我們能不能拖到霍元帥回來?」 花箋將手一拍:「對啊!我們只需要讓那人偶爾露面一次,不讓他們起疑便可!怪不得青瞳誇你聰明!如意,你想得不錯!他們就算懷疑你,也肯定不會懷疑我的。」 她又皺起眉頭:「可是,上哪裡去找呢?」 趙如意看上去也是六神無主似的,他說:「我也不知道,我們……我們,找找看吧。」 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將這麼重的擔子推給她,花箋心煩意亂,她隨口安慰趙如意幾句,就急急地出去了。如果她當時能夠多看一會兒,定能發現趙如意臉上那絲嘲諷的笑意。 於是,過了幾天,就有了這個叫阿如的姑娘出現了。 她是趙如意找回來的,是個啞巴,其實這個阿如和青瞳並不十分相像,皮膚白皙了一些,眼神也柔順了一些,關鍵是年齡小了些,總缺少一點神韻。 趙如意也是本事,這個女子的兩條細眉被他塗塗粘粘,變成了和青瞳一模一樣的兩道飛揚的烏黑濃眉,襯著一雙大眼,乍一看還是挺像的。不過鼻子嘴巴就差得遠了,可惜倉促之間,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戴著面紗遮掩,偶爾讓她遠遠露一下面。 有對青瞳無比熟悉的花箋在一旁糾正,她的舉止動作也就越來越像,只可惜那眼神無論如何也學不來,好在眾將和皇帝說話的時候,也沒有人敢盯著她的眼睛細看,也就過得去了。 這個阿如性子特別膽小,花箋不想嚇壞她,強自壓抑自己的怒氣,放低聲音道:「阿如,你回去後面,不要緊,不關你的事。」阿如小心翼翼地點點頭,便順從地走出去,沒發出一點聲音。 趙如意已經聽到花箋的聲音,他的臉色頗為憔悴,掀開簾子從後帳出來,也叫了一聲:「花箋姐姐。」 啪的一聲大響,花箋劈面就給了他一個大嘴巴。這一巴掌用了她全身的力氣,打得趙如意的臉頰猛然向左邊一側。 她的臉頰漲得通紅,咬牙切齒地叫道:「你瘋了!你瘋了!誰讓你掘開梁河河堤!你這個該死的!你害死了十萬百姓!十萬!」她狠狠地詛咒他:「青瞳回來,絕對不會放過你!你這個該死的!」 趙如意吃了這重重的一巴掌,血往上撞,他的眼睛也紅了:「我沒有想到梁河水會改道!梁河就在京都上游,我只當掘開堤壩之後,水會沖進京都,淹死那些西瞻敵軍!誰能想到梁河水從京都過,根本沒有停留,倒淹了濟州和沢州,誰能想到?」 「你放屁!」花箋喝道,「你為什麼不和我商量一下?誰說沒有人知道?我就知道!每一個皇子在太學都學過這些!昔日高祖請了全天下最好的地理師,在京都整個城市下方設了一千多條排水洩洪的通道!就是防備漲水用的!你知道那地理師怎麼說的嗎?地道建成,可保京都千年無憂水患!你用水去淹京都,不是找死嗎?」 趙如意血氣往上撞,雙目通紅:「除了你,除了上過太學的鳳子龍孫,還有誰知道?我找了十六衛軍好幾個將領商量過,他們都覺得我這個辦法很好,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京都不會留水!你怎麼能怪我?有地道,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還是信不過我!」 花箋一時語塞,她不是刻意隱瞞,卻也的確並不是十分信任趙如意。京都地道雖然是為了洩洪設計,但有通道能夠直通皇宮,那就涉及皇帝的安全了,儘管這些地道設計的時候不足以讓人通過,但是被人知道了,放進去點毒蛇毒蠍子什麼的也是天大的麻煩,所以關於地道的存在一直是保密的。住在京都的百姓最多只是覺得要麼就是京都地勢高,要麼就是這個地界果然是天子腳下,風水好,下個雨什麼的很快地面也就幹了。誰能想到他們腳下有那麼宏大的一個工程? 「如果是梁河正常決堤,怎麼會造成那麼大的水患?」花箋怒道,「你是怎麼做的?怎麼做的?」 趙如意漲紅了臉,道:「京都地勢較高,正常決堤的水我怕淹不了京都,就將沛江堵了十分之九,蓄了十五天才一下破開放入梁河的。我只想著這水淹了京都之後,一定會流回沛江,沛江堤壩那麼高,河道那麼深,怎麼會有水患?我只是想淹死京都的西瞻人,不是想讓濟州受災!」他撲過去扯過一張地圖,對花箋道:「你看!你看!我掘開這裡,不是正好應該淹進京都嗎?被京都城池阻擋,淹完之後應該順著梁河下游逐漸流走!我還特地疏通了梁河下游的河道!誰知道水經過京都一下子就瀉出去了,勢頭比決堤還猛!我有什麼錯?我有什麼錯?從出事以來,我時時刻刻都在看這張圖,我有什麼錯?」他的聲音已經帶著嗚咽,「我只是想殺敵,我有什麼錯?」 二 花箋吸了一口冷氣,怪不得會有這麼多的水,他從沛江借水,沛江河寬要用「裡」這個量詞來計算,整個大苑,不!即便算上西瞻北褐南詔東林,也沒有比它更大的河、更多的水了! 梁河嚴格來說,應該算一條半人工半天然的河流,它是沛江分出的一個小小支流,在京都下游。因為京都缺少護城河,前梁開國的時候出動了幾十萬民工,人工挖出一條河道,上游接在沛江上,下游與原來的河道並在一起,如此新老河道正好形成了一個兩頭尖的眼睛形,將京都護在當中,成了眼睛中的瞳仁。 前梁為這一小段人工河付出了大量錢財和人力,建成之後便依國號取名梁河。 大樑滅亡,大苑立國之後,高祖乃是土德之運,水克土,京都四面圍水不但對皇帝不利,且也不太方便往來溝通,於是便又出動人力,將原本沛江下游自然分出去的支流上游給填平了,只留人工開鑿的一段,梁河又從兩個源頭恢復成正常河流那樣的一個源頭。 上游水少了,下游的水量也一直不大,兩百年來,梁河河堤只有普通的維修,從來沒有大規模擴展過,因為沒有必要。 此次趙如意讓沛江蓄水十五天,在沛江堤壩要承受不住的時候才在梁河決堤放水,這等於把沛江的水量放進梁河裡流!怪不得京都洩洪之後,小小的梁河水道完全承受不住,以至於漫上了兩岸。 人說水火無情,果然不假,這大水來得太快太突然,又是在夜裡人們沒有防備的時候,只有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便在下游的濟州造成大面積水災。 雖然一個時辰後,失去控制的水大部分都重新回歸沛江和梁河的下游河道,但是河水經過的地方,卻同時帶走了十萬人的性命,沛江下游的屍體只是難民中的一部分而已,就已經足夠嚇人了。 花箋微微哆嗦著,聲音嘶啞:「趙如意,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你找什麼藉口!不管是不是出於你的本意,你也已經害死了十萬人!你憑什麼?你要死十萬次才夠賠!」 趙如意緊緊握著拳頭,額頭筋脈凸顯,他喝道:「誰說害了人就該死?你沒見過那麼多高官那麼多有錢人,害死人都不用賠的嗎?害死這些人不是出於我的本意!有多少故意害死人的,也一樣活得好好的!你為什麼就不放過我!」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花箋氣得全身發抖,「你別坐在這裡說!你去濟州看看那些摞在一起的屍體!你去看看那些無家可歸的災民!你敢對著他們,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嗎?」 「趙如意,你該死!不是我不放過你!是老天爺不會放過你!」她最後一句話是紅著眼睛吼出來的。 趙如意發出一聲尖叫,拼命搖著頭:「不!不!我沒有害人!我這麼做全是為了陛下!我沒有害人!」 「為了青瞳?你也好意思開口!」花箋咬牙切齒,「你是連累了她!你將她置於何地你知不知道?」她喝道:「我們事先說好了,只是穩住十六衛軍,等霍元帥回來,你只需要裝作青瞳還在的樣子,穩住這些人就行了!霍元帥現在已經到江州了!馬上就盼到了!你為什麼要出頭?為什麼要制定什麼作戰計劃?我成了你的幫兇!如果你最初說的不是你要穩住這些人,而是你要代替青瞳指揮作戰,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幫你遮掩!絕對不會!哪怕十六衛軍立即嘩變了我也不會!我現在成了你的幫兇了!你以為你跟著青瞳,學了她一點行軍打仗的本事,是因為她覺得你能指揮戰役?不是!她留你在帳篷中,只是因為你的背影像阿蘇勒,再也沒有別的原因了!除了這一點,你什麼也不是!」她狠狠呸了一口:「我怎麼可能信得過你來指揮?你是什麼東西!」 這一下砸中了趙如意的要害,話一出口,趙如意的臉色立即變得比他那身白衣還要蒼白。可是一會兒工夫,他失魂落魄的眼睛裡漸漸點燃了兩把火,他的五官都擰在一起,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他低低地吼叫:「你還是信不過我!你們誰都信不過我!」他的神情帶著莫大的怨毒,甚至有些癲狂的意味,只是叫:「你們都信不過我!」 花箋看著這張美麗的夢幻一般的臉孔上出現這種癲狂的表情,只覺得全身發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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