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二二九


  同樣的痕跡他們今天已經看到了四處,為了避免引起草原大火,支篝火都會先在四周挖個隔火帶,但是這四處痕跡的隔火帶都不甚規整,帶著一個尖兒,這是西瞻軍中振業王親自定下的暗號,除了他的親衛,便是高級軍官、帝國丞相也不知道的秘密。拔密撲卻如何能夠知道?只要順著尖兒所指的方向,就能和大部隊會合,可是他們現在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他們決定遇上關於他們的事情便隨其自然,但是遇上別人,當然還是要用盡心機。

  在青瞳的堅持下,兩人又順著河流向西方走出半日,實在沒有什麼危險,青瞳只好承認自己神經過敏,兩人這才離開河流,上了平整的地面,一邊搜尋草甸子上的篝火痕跡,一邊向西南方向走去。

  越來越多的痕跡表明,他們已經踏上了正確的路線,就要和大部隊會合了。

  他們面前橫亙著起伏不定的草原,視線開闊平坦,長空如同飛練,身後他們藏身了十幾日的群山已然漸漸變小,如同一條臥在地上的青灰色蒼龍,長風將蒼龍的身軀吹得曲曲折折,正低低地趴伏著,用脊背頂起頭頂上的藍天。

  這一片草原也被牧民割過,放在家中做了儲備過冬的牧草。那種野草翻卷著波浪,一層層風吹過,牛羊在風中起伏的景象是不見了,但割剩下的草如同一塊巨大的墊子,厚墩墩,黃澄澄,順著地勢起伏,帶著人呼吸般的韻律。天一色,地一色,中間毫無阻礙,卻更顯得天地豪邁,人生如歌。

  這樣的草原,好像給人的心安上了翅膀,只要身上長腿,胯下有馬,就會控制不住縱馬飛奔,翱翔雲天。

  「來到草原上,人心都開闊了不少!」青瞳抓韁繩的手越來越松,馬兒也越跑越快、越跑越順,冷風撲面如刀,卻也讓精神爽利無比。她搓搓凍得紅彤彤的臉頰,大聲道:「阿蘇勒,我們來聯句吧!」不等回答,她便指著天空大喝道:「碧洗洗,長空是我錦雕梁!」

  此時不需要多麼文采斐然的句子,便是這種簡單直白,才襯得起這番美景。

  蕭圖南雖然從小便學習中原文化,卻學的都是有用的學問,吟詩作對那是一次也沒有試過。然而一個人的胸懷並不和讀書多少有關,詩詞這東西卻又和人的心性關係很大。

  他們剩下的路已經不多,會合了大部隊,安全了可也拘束了,還能有多少並騎策馬的時候?何必掃興?蕭圖南略想想,便指著草原道:「坦蕩蕩,秋草勝過白玉床!」

  「有床便有帳。」青瞳笑道,「冷嘯嘯,東風撩開青紗帳!」

  此時金烏西墜,時近黃昏。夕陽在天空噴出一道飽含紅色的雲霞,殷紅如血。蕭圖南脫口道:「赤火火,落日紅燭耀滿堂!」

  「好!」青瞳也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

  夕陽就在他們正前方,大得好像再走幾步就能一頭撞進它的懷裡。

  這天地,在他們眼中,可不就是他們的雕樑畫棟,醉時仰臥之床,醒來馳騁之地嗎?

  兩個人突然同時住口,互相望去,都明白對方心中所想,如果他們成親,便要這天地作帳篷,太陽作喜燭,那才襯得起!也是這蒼天知道他們沒有名正言順生活在一起的機會,便用這青天雕梁、落日紅燭來裝點他們的喜堂!

  青瞳心中突然有一股淚意,她強迫自己吸了一口氣,強笑道:「再來,你這句倒是好,我得想個好的才能超過去!」

  四下張望,她一指遠方長河:「浩渺渺,萬里煙波吞——」忽然,她的眼睛瞪得滾圓,呼道:「鷹!」

  「呵呵……我不懂多少詩詞,可也知道你這句不押韻了。」

  「我說鷹!」青瞳急道,「鷹!你快看!」

  蕭圖南凝目一看,果然,遠處天空現出兩個芝麻大的蒼灰色小點,速度極快,如同霹雷閃電一般飛速而至,轉眼就能看見鷹的輪廓了。

  離近了可以看到這兩隻鷹都是灰色的,羽毛如同鐵鑄一般貼在身上,一雙腳爪閃著刀鋒般的寒光,那一對鷹眼,是奇異的金黃色,就像熔化了的黃金一般,當中一點黑亮的瞳仁,冷酷地盯著他們。

  天空中傳來一聲響亮的長鳴,其中一隻雄壯的大鷹直直沖過他們馬頭,然後猛地打了個盤旋,翅膀扇起的烈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就在青瞳認為它把他們當作了獵物,會當頭抓下的時候,誰知那只鷹卻一個轉折又飛回天際,轉眼消失在雲中不見蹤影。

  另一隻鷹卻在半空的高度停下來,它控制自己的速度不超過馬匹,也不被落下,就那麼綴著兩匹馬不緊不慢地飛著。

  「快走!」蕭圖南臉色一變,大聲喝道。

  三

  「不對勁嗎?」青瞳撥轉馬頭,打馬便走,卻邊走邊問。

  「一般鷹沒有這麼大,這是馴鷹!鷹有兩隻,一隻綴著我們,另一隻定然是回去報信了!」蕭圖南邊跑邊喊。

  「馴鷹?那不是你的鷹嗎?是不是你的人馬找來了?」

  「不是!我的八隻鷹我都認得!這只不是,比我的鷹還大一些!我們快跑!」

  可惜馬匹的速度怎麼可能敵得過這草原之王,這一縱馬飛跑,鷹立即發現了他們的意圖,竟然一個俯衝飛了下來,圍著馬匹盤旋一圈,發出警告似的厲叫聲。

  常聽人說,蒼鷹蒼鷹,青瞳看了這只鷹便知道,為什麼蒼鷹才是天空之王。蕭圖南那八隻黑鷹已經神駿非常,可是和這只鐵灰色的蒼鷹一對比,便高下立斷。

  兩匹馬都被嚇到了,驚惶得嘶叫不已,幾乎不敢舉步。青瞳勉強帶過韁繩,向另外一個方向躥了出去。鷹飛過了頭,卻毫不在意,翅膀用人眼幾乎看不見的幅度動了一下,便在天空中劃了個完美的弧線,又飛到他們面前,控制他們的速度。

  要說這不是馴鷹,只是感興趣追著他們玩,那簡直是自欺欺人!

  蕭圖南飛快摘下長弓,右手一支箭幾乎立即飛出,那只蒼鷹大概知道厲害,翅膀一扇便沖上半空,那支箭上到高處,終於力竭落下,並沒有傷到一根羽毛。

  兩個人都不說廢話,只是狂奔,然而鷹到了,追兵還會遠嗎?茫茫草原,他們能跑到什麼地方去?

  草地上的痕跡越來越多,西瞻的大部隊有可能只在百里之外,然而咫尺之間都可能如同天涯,何況這或許有或許沒有的安全?頭頂鷹鳴又起,顯然是那只蒼鷹又一次毫不費力地追了上來。

  蕭圖南只好又射出一箭,換得片刻喘息之機。

  這支箭同樣只是將鷹追擊的勢頭緩了一緩,兩人抓緊時間疾馳,但是很快,一陣厲風吹來,隨即陰影又籠罩在他們頭頂。

  「我們跑不過它!」青瞳尖叫,「能不能躲進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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