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一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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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無法想像,經過一天一夜的長途跋涉,緊接著又是一場必須速戰速決的逆向沖關之戰,已經劇烈運動了兩日兩夜的西瞻士兵,為什麼看上去體力和戰鬥欲望更加旺盛了?這簡直不是人類,而是一群饑餓的狼。 一天時間不到,採石磯失陷的消息就傳了過來。三路苑軍中,只有繞道清流關那一路匆匆趕到,終於看到了敵人的後隊。但是一路狂趕已經耗盡了他們的體力,僅僅一個照面過後,就被西瞻斷後部隊沖得七零八落,根本沒有阻礙一絲西瞻軍前進的腳步。 在那之後,西瞻帶著馬匹走大路的幾千士兵,也在採石磯東南面與大部隊會合,西瞻軍又從步兵變回了騎兵,讓苑軍親眼見識了絕塵而去是什麼概念。而處在東北方向,有足夠準備的樊城,註定是白準備了。 霍慶陽咬著牙問探哨:「他們往什麼方向去了?」 探子帶著哭音道:「東南,還是東南。」 「直向東南?十日路程後是嘉陵江,只好用最後一個辦法了。烽火傳信巴公原守將,將江邊船隻全部鑿沉,江岸邊的樹木也給我砍了。讓西瞻人無路可走,還得回到樊城來。」 這的確是霍慶陽做出的最後一道防線,他這樣的沙場老將,最多也只能在戰前安排成這樣了。一個戰局鋪開成這麼大面積,誰也無法再好生掌控。嘉陵江並沒有沛江那樣根本不可能逾越的寬度,卻也不是憑著人力就可以遊過去的,現在只能希望這條不寬不窄的江面能把敵人攔住了。 嘉陵江邊。 拙吉打馬來到蕭圖南身邊,連日來瘋狂的行軍速度,讓他這個武功高手也消瘦了不少。 「王爺,前面是一條大江,屬下派人在江邊搜尋,船隻都被鑿沉了,我們過不去,現在只能轉向北邊繞過去。」 「不行!」蕭圖南道,「原本還不能確定,如今苑軍越想讓我們去北邊,越說明北邊有埋伏。我們連日趕路,已經是疲憊之軍,不可以做冒險一擊。砍樹,造船。」 「江邊稍微大些的樹都已經被砍了,沒有樹。」 「沒有樹也得走。」 「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必須渡江。」蕭圖南大喝一聲,「來人,把長矛束在一起,把盾牌連起來,紮成筏子,一半身子在水中游,一半身子掛在筏子上,給我渡過去。」 嘉陵江這條原本沒有什麼出眾之處的小河從此被記入歷史。西瞻大軍抱著他們的長矛、抱著他們的馬鞍、抱著用竹子箭杆捆在一起的漂浮物,一往無前地向東南方向遊過去。所有的糧食和多餘的可能占重量的輜重,全被他們毫不猶豫地扔掉。 四萬大軍共用了一天的時間遊到了對岸,淹死在河中的約有兩千人,超過了西瞻攻佔麟州四十一城、安州十七城損失人數的總和。 河對岸巴公原守將帶著三千人向敵軍發起自殺式的襲擊,結果沒有任何奇跡發生。三千具苑軍的屍體和西瞻淹死的人,一起順著嘉陵江水向下游漂去,西瞻人沒有因他們放緩一點腳步,下游是東方,而他們的目標是東南。 敵人渡過嘉陵江,那就出了安州境內,至此,大苑對西瞻鐵林軍的所有攔截徹底宣告失敗。益州作為嘉陵江東南第一塊土地,全面落入西瞻人手中。 拿到戰報以後,青瞳突然明白了西瞻人為什麼那樣好戰。如果她手中也有這樣一支餓狼般的軍隊,她也不會只用他們來駐守什麼、防禦什麼,那是對這支軍隊極大的侮辱。這樣的軍隊天生就是應該用來攻擊的,就是應該不停地廝殺;就應該像這樣一往無前,就應該像這樣堅韌不拔;就應該一百人也敢向關口衝鋒,就應該沒有船隻抱著兵刃也能征服河流。天生他們出來就是用來征戰,不該有第二種用途。 十五、必攻 一時間,京都對西瞻人的恐慌程度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候。益州之後的潞、定、澤、預、襄五個州都被一鼓作氣攻破,大苑再也不能對這支軍隊造成任何阻礙。西瞻人像一個火屬性的洪荒異獸,在大苑土地上輕快地奔跑著,每踏出一步,身後就是一處燃燒著的足跡。 他們不是上次那十三萬普通的西瞻軍人,他們是鐵林軍,是西瞻的軍魂。他們的馬是從選種到飼養再到訓練,都由振業王親自過問的戰馬,他們的士兵是從選拔到操練再到作戰,都和振業王在一起的親信,他們就是振業王可以完全信任的夥伴、可以完全倚仗的利刃。他們不會為任何事情停留,他們不要糧食、不要金銀、不要笨重的裝備。一切都在前方,一切都可以隨手搶來,隨手丟棄。 威望是什麼?威望是最奇妙的東西,你用錢買不來,用美女也換不到,用身份地位更加壓不出來。威望的確立,唯有用別人不能企及的功績和不能付出的努力來換取。尤其是在軍中,沒有赫赫戰功和十年以上的同甘共苦,絕不可能得到軍人義無反顧的支持。如同定遠軍看待周毅夫,如同鐵林軍對待蕭圖南。 我們是蒼狼的子孫, 戰馬是我的翅膀, 彎刀是我的牙齒。 長生天賜給我們強壯的筋骨, 蒼狼給我們高貴的血脈。 我們是天生的狩獵者! 我們是天生的狩獵者! 蒼狼的子孫啊, 伸出你的手, 把男人的頭砍下來, 把女人拖進你的帳篷! 別聽哭泣的聲音。 只有弱者才會祈求與哭喊! 我們是天生的強者! 我們是天生的強者! 無人能阻擋我的腳步, 我催動戰馬, 踏過高山和原野, 在白骨和屍體上豎起我們的戰旗, 烈火焚燒過的地方很快就會長滿青草, 那是長生天賜給英雄的牧場! 鮮血澆灌過的地方很快就會長滿青草, 那是長生天賜給英雄的牧場! 大苑瞬間就處於風雨飄搖的境地。西瞻軍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在路上遭遇了地盤已經擴張的扈州陳王。陳王不像嘉郡王那般愚蠢,不但小心翼翼不和西瞻軍接觸,而且沒有在這個當口稱帝,還是叫著他的陳王的名頭。 但他的地盤擴張得太順利,面積大了,終於還是一不小心和西瞻軍遭遇了。在鐵林軍強有力的衝擊下,陳王幾乎是一擊即潰,將通道讓了出來。霍慶陽西北二十萬大軍終於可以順利集合,不必在安州繞來繞去。然而這一切已經來得太晚,他們的敵人已跑在他們前面,他們只有不停地追。明知道追不上,卻也毫無辦法,停下來就會自己把自己氣死。 西瞻軍出了安州之後,就如同魚兒進入大海,神出鬼沒到苑人完全無法知道他們的意圖,一座座城市在鐵蹄下化為廢墟,一片片良田在烈火中化為焦土。大苑變得和北褐草原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像疾風一樣撲來撲去,一次次發起閃電般的攻擊。他們比在北褐作戰的時候還要安逸,大苑軍隊的素質是那樣低下,在沒有陣形或者大型裝備配合的時候,只要出動千餘人,就足以攻破一座手忙腳亂的中等城市。西瞻人輪流上陣,以逸待勞,需要五千人配合的戰爭都極少出現了,無論多少苑軍在身邊,再想像樊城那樣給他們設伏簡直比登天還難。 「霍元帥,現在我們怎麼辦?」王庶收回長槍,茫然地看著江邊暗褐色的血跡,這裡的痕跡已經黯淡,看來這場屠殺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沒有辦法,只能賭!趕到下一個地方攔截。」霍慶陽回答。 「我們賭了五次,五次都錯了,下一個地方去哪兒?」王庶滿臉都是深深的疲憊。他們奔襲了五次,五次都沒有遇到西瞻軍,五次都是看著別的城池,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支援而化為一片焦土。 這中間有益州繁華的商業城,有軍事上極重要的戰略城,還有有大苑糧倉之稱的溧城。甚至有一次,敵人就在他們兩天路程的地方與他們擦肩而過,要怎麼才能賭到?西瞻人顯然有很出色的探路方法,居然能一次也不和他們的主力碰面。士兵們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王庶絕望地想,他們還堵截敵人呢,說不定敵人何時一個伏擊,就能讓這二十萬苑軍灰飛煙滅。 「我征戰沙場二十年,沒有一次可以說是有絕對把握,」霍慶陽嗓音嘶啞,「可是我卻從來沒有放棄過。有我們追著不放,敵人才不能停下來。王庶,就算是賭,我們也必須賭下去。就算我們始終沒有追上,就算他們把整個大苑踏個稀爛,我們一直追,他們不想離開我們的土地,就終有一戰。」 「終有一戰。」王庶眼中突然淌出兩行熱淚,為了這終有一戰,他願意付出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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