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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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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牽機 「你!」晉王怒髮衝冠,伸手抓住蕭瑟的衣領將他拎了起來,喝道,「你幾次三番欺騙本王,實際上還是苑勶的走狗。」 蕭瑟被他抓起,無法反抗,卻笑道:「是啊,就是狗,投奔的主人多了,定會遭人厭惡,蕭瑟還是從一而終吧。王爺做了大苑這麼多代的忠臣柱石,我勸王爺也還是相助皇上,從一而終吧。」 蕭瑟感覺到抓著自己衣領的手在劇烈地哆嗦著,可見晉王氣得不輕,然而半晌後那哆嗦卻慢慢平復下來,抓著領口的手輕輕鬆開了,只聽耳邊冷笑道:「請人相助,那是要付得起報酬的,相國不會不知道吧?」 蕭瑟道:「這可有點難辦。」他指指門外,道:「王爺只當我是個江湖術士,就拿出那麼多銀子來。晉陽之富,富甲天下,要說給王爺許下報酬,那我可就是自不量力了。」 「那你和你的主子能給我什麼?」 蕭瑟閑閑地道:「我知道那三王想得到王爺相助,金銀財寶、列土封疆、分國而治,什麼好處都說盡了。他們許下的報酬不管真假,我沒有能力與之相比,不過呢,別人給你的是錢,我給你的可是命。我對天發誓,許下此事和王爺生死系于一處,富貴未必相隨,患難定然共當。你信我不信?」 晉王冷笑道:「相國朝三暮四、反復無常,你說我能信你不能?」 蕭瑟微微一笑,道:「騙你的話我是說了一些,但都不是承諾,我的承諾永不食言,王爺只要答應,立即兌現。」 晉王哼了一聲,道:「本王的實力你可能還不十分瞭解,對敵苑勶傾國之兵,我確實沒有勝利的把握,但是我不必死守晉陽,就先退讓一步,她會對我步步緊逼嗎?恐怕我拖過一陣,形勢逆轉,她就顧不得打我了。鹿死誰手還不一定,蕭瑟,你也高興得太早了。」 蕭瑟笑道:「你可知我在朝中有個稱號叫做『天算』?所謂人算不如天算,當初今上何嘗願意叛父?卻也逃不過我的算計。從一開始,王爺就落入我的算計中,還想翻身嗎?」 晉王連連冷笑,卻不回答。 「王爺不屑還是不信?」蕭瑟笑道,「那我就說給你聽聽。人心難測嗎?揣摩人心偏偏就是我所長。你是越得不到的越重視。別說我不能真的通曉天機,即便真有一個有如神仙的神算,在晉陽街頭算上一年的命,晉王恐怕也只會暗中注意,不會來找我的。然而我抽身一走,你立即就追來了,是不是在我的算計之中?若是我被你的護衛輕鬆抓回去,你也不會把我放在心上,甚至會以為我前面都是在演戲,對我更加蔑視,隨便放在一處僻靜之所晾起來,等我沉不住氣自己去求你。你說,是也不是?」 晉王的臉色開始一點點變了,蕭瑟又道:「兩次不中,你已經有些氣惱,我若沒有施展這金蟬脫殼之計,在天恩廟中被你找回去,那你重視是重視了,等著我的卻一定是一點教訓,蕭瑟就不去觸那個黴頭了。直到你動用了全部力量,剛剛找到我的那一刻,你的胃口已經吊足了。我一語道破你的身份,你也只能覺得我更加有本事,加倍禮遇。你說,你走的哪一步不在我的算計之中?」 晉王沉聲道:「我若早知道你是相國大人,就不會輕易上當了。」 蕭瑟笑道:「我既然主動表明身份,當然是因為我有更大的算計。我若只是一個江湖術士,王爺千金之軀,怎麼能喝下一個不信任的人遞過來的酒?你怎麼也想不到蕭瑟會和你賭命,所以才敢喝,對不?我說的三冷三熱,火候剛好,王爺不就把這毒酒喝了嗎?」 張峰嵐和秦元忠聞言都是臉色大變,張峰嵐喝道:「拿解藥出來!」 「不用大驚小怪,相國騙你們的。」晉王微微冷笑,道,「我要是被他毒死了,他今天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你們誰也不許動手,我看他敢讓我死嗎?什麼人算天算,酒裡要是真的有毒,都讓他算去自家性命。」 「哎呀,誰說我要走啊,我剛剛不是已經說了嗎,想和王爺同生共死。我說的『此事和王爺生死系于一處,富貴未必相隨,患難定然共當』,說的就是這個了,那酒我不是也喝了嗎?解藥在我夥計身上,我現在什麼也沒有,王爺就算是用強也沒有用處。」蕭瑟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道,「這是我替王爺擬好的手令,上面詳細說明了王爺願意助國抗敵,晉陽的物資和兵力我也分配好了,只要王爺用印,我就招呼夥計回來給我們解藥。如果王爺不同意那就省事了,我們二人今晚就這麼烤烤火、聊聊天,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相國大人倒已經把我的東西分配好了,未免太性急了些。」晉王冷笑道,「你以為這樣說我就信了不成?要被你三言兩語就嚇住了,我也沒有今天的成就,這酒中不可能有毒。」 蕭瑟輕輕地笑出聲來:「你沒有覺得疼嗎?我可是疼了好一陣了。大概我比你多喝了一杯的緣故吧。」蕭瑟溫和地道:「你知道有一種毒藥叫做『牽機』嗎?文采千古風流的南唐後主李煜就是中了此毒而死,據說是天下最疼的毒藥。他死後身子痙攣扭曲地折疊在一起,腳尖一直碰到額頭,身子的形狀就像一把機關弓弩,所以叫『牽機』。我現在還沒覺得有那麼疼,還忍得住,已經過去不少時間,你應該也快開始疼了吧。」 晉王只嘿嘿冷笑兩聲,聲音就變了。小腹突然傳來一下劇痛,就如同被人突然剜了一塊肉去,一下劇痛之後是綿綿不斷的陣痛,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可剛安靜一下,又是一下更大的劇痛,接著是更猛烈的陣痛。晉王大驚,萬萬沒有想到,蕭瑟說的居然是真的。酒中有問題,就是不知道是毒,還是只是讓肚腹劇痛的藥物。 蕭瑟笑道:「現在信了沒有?」 晉王見蕭瑟臉色更白了幾分,聲音卻一如既往地溫和,他橫下心,咬著牙笑道:「即便真的有毒,本王料定相國也不會捨得讓我死的,我就是不應,你能怎的?」 蕭瑟呵呵笑了,道:「自然,我都說了,生死隨王爺一念而決。我喝了兩杯酒,應該比王爺先走,王爺願意和我生死相隨,可見我還是比較討人喜歡的。」他眉頭突然一皺,半晌才鬆開,道:「我明白了,當日後主不光是因為疼才弓成那個樣子的,這個毒藥會讓筋脈收縮,不由身體不弓。」 晉王笑道:「相國說笑,你下的毒,自己還不知道嗎?現在才說明白。」 蕭瑟笑道:「我又沒有毛病,自己吃這個還是頭一遭,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不過現在知道了。王爺也差不多是時候覺得筋脈收縮了。」見晉王微笑不語,蕭瑟繼續道:「對了,聽說晉王府中有很多美人,宮中都沒有,王爺豔福不淺啊。」 晉王心道:你提起美人,不過是要提醒我珍惜生命,施加壓力罷了。他的聲音絲毫不變,就像和好朋友閒話家常一般,道:「一般而已,若不為了一點享受之事,人何必要在世上苦苦掙扎向上?要說那些美人也罷了,小王府上有一個絕美少年,卻是別處難尋……」他的話音突然頓了一下,因為蕭瑟剛才說的那該死的抽筋之痛突然降臨,一瞬間,晉王眼前都是黑色的,疼得魂飛魄散。那般劇痛,真不知蕭瑟怎麼能若無其事。 蕭瑟的聲音如同隔著一口大鐘傳來,聲音不大,卻每一波都有餘音,震得晉王腦袋嗡嗡直響。他咬著牙勉強讓自己的聲音還和平時一樣:「那少年的姿色,比之相國大人也毫不遜色,哈哈……」畢竟是疼得氣短了,笑聲到後來已經帶了顫音。 「王爺!」張峰嵐和秦元忠雙雙變色,兩個人都武藝不俗,他們搶上前去搭了搭晉王的脈搏,只覺得晉王氣息紊亂,一股陰寒之氣正全身遊走,確實是中毒的症狀,不由又齊齊叫了一聲:「王爺!」 秦元忠沖到蕭瑟身邊,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一探之下竟和晉王一模一樣,只是那股陰寒之氣又大了不少,他叫道:「他真的也中毒了,快給我把解藥交出來!」 蕭瑟隨著他的推搡摔在地上,臉色一片蒼白,卻仍然是微笑的:「是嗎?我倒想見上一見。說實話,論計謀蕭某雖然自信,卻也不敢說天下無雙,但論起容貌來,卻還真沒見過比我更好看的男人。」他的話音突然變了,想必是又一波劇痛襲來:「如此良宵,王爺為什麼不把你那美麗少年帶過來陪我們飲酒?」 「怎麼,相國這牽機之酒,也願意和一個玩物共飲嗎?看來值得和相國同生共死之人不少啊!」 兩人一邊忍著劇痛,一邊唇槍舌劍,在這個當口,說出來的居然還是不著邊際的廢話。 十四、功成 蕭瑟嘴角突然流出一道黑色的血跡,他掏出一塊雪白的絲巾輕輕拭去,展顏一笑道:「讓王爺見笑了,一會兒七竅流血必定更難看,我也給王爺準備了一條。」說著遞過去一條繡著一枝梅花的絲巾。 晉王哈哈笑了一下:「相國大人還是很風雅啊……」他雖然發出哈哈的聲音,但是劇痛卻讓臉上的肌肉一塊塊跳動著,不但沒有半點笑意,反倒十分猙獰,伸出去的手也實在控制不住,顫抖得厲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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