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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任平生一撇嘴,道:「不信拉倒,這又關老子什麼事,不過是看你做的是客棧買賣,走了水就會傷人性命,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子提醒你一句罷了。」

  一旁有鄰居道:「蔡老闆,你可不敢大意,還是看看吧,你不知道,這位是天機道的神仙,他算的命可准啦,剛才他……現在陳老闆還躺在醫館裡起不了身呢,連走了幾步會見血都一點不差。」

  蔡掌櫃嚇了一跳,狐疑地看了任平生一眼,然後吩咐夥計:「走,我們去後院好生看看。」

  過了一會兒,蔡掌櫃氣喘吁吁地跑了出來,邊跑邊叫道:「還真是,灶頭的火沒封住,順著柴火堆燒出來了,幸虧發現得早。看伙房的小六子也不知跑哪裡玩去了,我要抓住他非得打斷他的狗腿,真是謝謝!啊,算命的先生呢?我要好好謝謝他!」

  人群聞此大嘩,這不是神仙什麼是神仙?蔡掌櫃四下也沒看見馬車,問道:「人呢?」

  一個人道:「剛才你進去,人家就駕著車走了,神仙都說了,火燒起來要傷人性命,本著慈悲之心提醒你一句,又不要你拿錢感謝,留這兒幹什麼。」這位事後諸葛接著道:「我就知道,天機道的神仙,人家看天都有十成准,這點事怎麼可能算錯。蔡掌櫃,你現在信了吧?」全不管他剛才一直等著看結果,緊張興奮得氣都喘不勻了。

  任平生這一次把高人的風範做得十足,隨口指點,消禍患於無形,然後飄然離去不求名利,正是有道高人該有的樣子。其實他們並沒有走遠,在另外一條街上找了家客棧住下了。

  下午申時二刻那一場陣雨準時下來之後,每一個被雨點打中的人都不由高呼「神了」。

  任平生這一頓咋呼得太引人注目,很快就有人發現了他的馬車。瞬間,晉陽城內來了個天機道神仙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傳遍全城,成了當日每個人口中都談論的話題,個個提起老任,都「神仙」二字不離口。

  只有興隆布莊的李掌櫃有些納悶,他老婆夜裡分娩,順利地生下一個他們盼望已久的兒子,今天白天算命的神仙明明說他命裡無子,怎麼現在又有了?直到他老婆說:「當家的,你說會不會是咱們去年冬天見門外那個快凍死的老頭可憐,施捨了幾兩銀子還有幾套舊衣服,因為這事積了陰德了?」

  李掌櫃猶疑道:「就幾兩銀子能算積德?那咱每年去廟裡拜佛佈施銀子都有上百,怎麼現在才有福報?」

  他老婆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上次聽淨明師父講法,說什麼『有意為之,雖善不賞,無意為之,雖惡不責』,我們每年去廟裡都是求子,有求是不是就是有意為之了?」

  李掌櫃也點頭:「對,應該如此。神仙連龍王爺的行蹤都知道,算我一個凡人還能算錯?我命裡無子,多虧了夫人你去年動了善心,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八、阻截

  如是兩日,客棧門前圍滿了人,大夥都想找神仙卜算一番,只是神仙在大家心中的地位高了,丟點東西之類的小事他們自己也不好開口。就像你就算和畢加索很熟,也不會請他幫你刷油漆一樣。大點的事呢,一般都不是瞬間可以看出結果來的,任平生有好歹研習過《易經》的蕭瑟罩著,比起滿街走的算命先生總是把握大些,準確率不低。加之他很能忽悠,實在看不出來的,還可以故意深沉地一笑,別人摸不清他的玄虛,只當這是天機不可洩露。神仙又不要錢,難道你還能逼著他回答嗎?

  這一套蕭瑟已經玩得很熟練,要不然他也不會憑藉天機道得到景帝的寵信。所以只是兩日工夫,任平生就在晉陽闖出好大的名頭,成為茶餘飯後,人們議論最多的話題。

  第三天一清早,天還沒有大亮,任平生便趕著大車從晉陽穿城而過,和店掌櫃只說是想四下遊歷,晉陽已經看夠了,要走了。

  天快亮的時候下了一場雨,此時正是雨大的時候,掌櫃竭力挽留,蕭瑟只說:「這點風雨,比起日後的腥風血雨算什麼,我們還是走吧。」

  客人執意要走,掌櫃的自然無法挽留,於是房錢也沒要就送他們走了。因為天色還早又兼暴雨,街上並沒有什麼人,等天亮些晉陽民眾得到消息時,「神仙」已經悄然無蹤。好些沒來得及得到指點的人不免捶胸頓足,懊喪自己沒有仙緣。

  再說任平生趕著車走了個把時辰,已經出了晉陽地界,來到翠綠的官道上。時候還早,沒有人跡,只有他這一輛大車帶著水花在雨中穿行。

  又走出裡許,忽然聽得身後官道上蹄聲陣陣,整齊得如同敲響邊鼓。片刻後,三十幾個頭戴斗笠、身著油布雨衣的壯漢趕了上來,馬匹在雨中疾奔,停下來皆氣喘吁吁。靠近之後,為首的一聲呼哨,三十幾人兜圈排開,將馬車緊緊圍住。

  任平生將馬勒住,喝道:「什麼人,打劫嗎?」

  為首一人來到近前,躬身一禮,道:「莫要誤會,家主是晉陽人,聽聞先生神算,本想請教,只是有事耽擱,沒想到先生在晉陽停留時間太短,失之交臂,十分可惜。我家主人欲請先生過府一敘,算些因果,定有重謝。」說罷沖著身後示意一下,身後的隨從立即拿出一個小藤箱子打開,一眼望去亮晃晃的都是雪花銀,足有千兩之多。

  任平生隨意看了一眼,不耐煩道:「有因就有果,不用算也知道。老子從來不做上門的買賣,讓開了,我還要趕路。」

  那人微微一笑,道:「在下找的卻不是你,而是車中真正能算天機的高人。先生可以隨意,請車內的公子隨我走一趟就是。」

  任平生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你小子叫什麼名字,怎麼知道不是老子算的?」

  那人道:「在下秦元忠,家主在先生第一天進城時就注意了,先生每次開口,都要先凝神聽車中動靜,神算何人,還不清楚嗎?」

  任平生笑道:「鐵筆金丸秦元忠!原來是你,久仰久仰!不過你可猜錯了,算命的偏偏就是我。」

  秦元忠不料此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號,吃了一驚,道:「請問你高姓大名?」

  任平生笑道:「我叫任五,也混過幾天江湖,所以知道秦大俠的威名。不過你不是一直單人獨往嗎,怎麼會有個主人呢?喂,你家主人是什麼人?」

  秦元忠眉頭微微一皺,道上沒聽說有任五這個名號,想必不是真名。此人神氣充足、精華內斂,知道自己的名字卻不帶一點鄭重神色,這都說明他是一個高手。他也加強了戒備,道:「任先生有禮,家主的名號在下不敢妄言,先生若感興趣,隨我一去便知。」

  任平生回頭問道:「去嗎?」

  蕭瑟在車中道:「驚雷密雨,白練橫空,此乃非常之時。非常之時來求算者,必然求問非常之事,求問非常之事者,必為非常之人。我等小民,何必惹來這等禍患,不去!」

  任平生道:「聽到了吧,不去,非常的不去!」

  秦元忠像是沒有聽見一般,自顧自地道:「多謝先生答應,你們還不過去接兩位先生過府。」手一揮,三十幾騎全都踏前一步。

  任平生叫道:「棒老二遇上棒老二,好哇,你和你老子比起橫來了,瞎了你龜兒子的狗眼。」說罷,也不管這些動物的組合是否合理,手中馬鞭照著秦元忠兜頭就打,鞭子帶著風,抽得天上正落下的一串雨珠兒跟著一起甩了過去。

  秦元忠見他來勢雖然兇猛,身架上下破綻卻多,不是什麼高明的手段,於是向左微微一閃,仍然微笑道:「先生何必那麼大火氣,秦某奉命……」話沒說完,這一鞭子已經結結實實地抽到他的臉上,瞬間鼓起一道血紅色的棱子。他一聲痛叫,後面的話全咽了回去。

  秦元忠臉上的劇痛遠沒有心中的驚訝來得大,任五的一招一式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本來應該是自己微微一閃就躲開鞭子,然後那個傢伙失去重心身形不穩,被自己一帶從車上翻下來。可從前到後一直睜著眼看著,力道、姿勢、重心,明明什麼都對,就是不知道這一鞭子怎麼到自己臉上來的。

  身後屬下叫道:「秦統領,你沒事吧?」

  秦元忠怒道:「點子扎手,一起上!」

  搭腔的屬下有些吃驚地道:「主人說不得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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