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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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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失守 且說秦湛在驍羈關焦急地等待趙子雄回來,一邊嚴密戒備著山下鼓噪不休的幾百人,要打不打的,心裡一直繃得緊緊的。 天快亮的時候,驍羈關的守兵突然聽到了什麼聲音,秦湛起初以為是夜梟,但馬上覺出不對。撲撲之聲比夜梟扇動翅膀要大許多,更像肉體撞擊石壁的聲音。而聲音不是從山下傳來,卻是自身邊懸崖傳出的。「不好!」秦湛急急叫道,「快,快,快到山頂來一半人,將礌石弩箭運去懸崖。」 然而已經遲了,只見一隊隊黑衣人從城東的絕崖攀緣而上,不時有人失手掉下,摔進咆哮著的江水中,摔死的人居然一聲不出,而其他人也沒有半點猶豫地繼續向上攀越。礌石和拒馬全部堆到南邊山口,運輸已經來不及了。驍羈關守兵揮舞著兵刃沖上去猛砍,先頭上來的黑衣人如同斷線風箏一般,一個個摔了下去。然而,更多的黑衣人湧了上來,片刻就佔據了崖邊。 上來的黑衣人已有四五千之多,他們留下少數人列成一排,守護著向上爬的人,其餘人則向南山頭沖去。廝殺中,只有驍羈關的守兵發出一聲聲慘叫,黑衣人無論受傷還是死亡,皆一聲不出,只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消滅著一個又一個目標,如同黑夜中的殺神。 化裝成軍奴的同伴吸引了守兵的注意,為他們爭取到攀緣的時間。夜色和江水咆哮聲掩蓋了聲音和行跡,加之青州沒有一點示警的情況下,沒有人想到會突然遇敵,竟然讓他們爬上來才發現。 整個計劃完美無缺,能用幾百人的犧牲攻上驍羈關,這個任何人聽起來都像是做夢的事情真的發生了。如果是白天,秦湛就會看到江水中一個個黑色的皮囊正順流而下,黑衣人就是靠這些皮囊浮在水面上的。 等到成功接應同伴們上來,山下原本手無寸鐵的「軍奴」們突然爆發出可怕的戰鬥力,胸口的鮮血已經流了一個時辰的重傷者,空手就拍碎了一個守兵的腦袋,其餘各處受傷的人也突然暴起,向守兵發起猛烈攻擊。 此時山上的人要放礌石當然能將這幾百人砸死,但是包括副將秦湛在內的千余兄弟,也在礌石的攻擊範圍之內,要放礌石,就將這些自己人一併砸死了。猶豫不決中,懸崖邊爬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守兵們只顧揮刀砍殺,已經來不及去想是不是要消滅山下的敵人了。 山下的秦湛此刻驚怒交加,身邊這幾百人竟然有如此強悍的戰鬥力,他們本來就是死士,自然不畏懼生死,個個勇不可當。山下守兵的人數比他們多一倍以上,並且身著甲胄、手持長刃,竟然在打鬥中落了下風,耳邊時時發出慘叫的都是自己的守兵。 這些敵人不是普通的士兵,甚至不是普通的精兵。秦湛的心涼透了,這是什麼樣的隊伍?化裝成軍奴的幾百人,必然是智力和能力都超群的人。聰明人不應該是怕死的嗎?何況這些人明明擁有極高的格鬥技能,卻為了爭取先機在剛才的械鬥中傷亡慘重,他們竟然活生生讓人砍殺,還可以把還手的尺度控制在不被懷疑的程度。 一切都只為了把守兵的注意力完全吸引過去,而他們已經達成了目的,驍羈關的城頭關口已經被他們佔領了。雖然他們多是赤手空拳,也沒有合適的戰鬥工具,然而以驍羈關之險,只要佔據高處,就已經勝了九成。 礌石不會往上跑,弓弩在仰射時傷己比傷人更容易,就是揮刀砍殺,向下和向上也是天差地別。驍羈關的守兵只堅持了一會兒就連連後退,逐漸向山下走去。眼看著驍羈關就要易主了,仗打到這個份兒上,便是高祖重生也只能後退。 「不管怎麼樣,趙將軍將驍羈關託付於我,而我有負所托,」秦湛想,「我只能多殺幾個敵人。」他拔出腰間長刀,率先沖了上去。趙將軍常和他講昔日定遠軍的故事,定遠軍中沒有孬種。 「殺!」秦湛不知道這是死在自己手中的第幾個敵人,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受了幾處傷,只是不停地砍殺著,刀刃上的血幹了又濕,濕了又幹。 忽然只覺呼吸不暢,然後劇烈的絞痛從小腹一直蔓延到整個身體,他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腳,卻有被利刃刺穿一般的感覺。秦湛忍著劇痛望向對面穿著軍奴服飾的敵人,問道:「你是誰?」 那人昂然道:「西瞻振業王麾下,郎將拙吉!」 「西瞻人!」秦湛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力氣,一躍而起,瘋了一般砍向拙吉,完全不顧拙吉冷笑著刺出的一刀,必然會穿過他的胸膛。 然而刀未臨身卻被手下親兵使勁一拉摔倒在地,山勢陡峭,他就地滾了好幾下才停住,頭頂那親兵的慘叫聲遠遠傳來,想必是死了。 秦湛想沖上去殺了敵人主將,可惜身邊已經亂作一團,到處是打在一起的守兵和敵人。秦湛眼前已經發花,單刀磕上了重重的一棒子,震得他退後幾步,然後和身邊另一個敵人纏鬥起來。上面壓力越來越大,他步步後退,轉眼間已經看不到拙吉了。 頭頂上,驍羈關守兵結成的陣形逐漸潰散,秦湛已經來不及下達任何指令,即便他下達了,在連片的慘叫、呼喝聲中,上面的守兵也聽不見。 沒有了指揮,群龍無首的守兵更加不是對手,只能在頭頂的壓迫下向下退去,三十丈、五十丈、一百丈……大半個山頭、多半個山頭……終於被逼至山下,三千守兵已經不足五百了。 大雁也飛不過去的驍羈關,被一群沒有攜帶兵刃的人生生佔領,從能讓大苑人安睡的鋼鐵大門,變成了他們要提心吊膽的地獄之門。只要西瞻人能守住驍羈關,大苑的軍隊就無法救援青州,只能看著惡鬼一樣的西瞻大軍不斷從關口出現,越聚越多,吃掉青州以後,再打著飽嗝撲向大苑柔軟富饒的腹地。 驍羈關之後,千里平川,皆是糧草豐美的膏腴之地,大苑再無能阻礙西瞻鐵騎的地形。這一招開始雖然艱難,但一旦成功,確實要比從雲中一座座關口打過來好得多。地形足夠開闊的情況下,步兵和騎兵的仗根本沒法打。即便大苑士兵的戰鬥力和西瞻相若,即便有數倍於敵的兵力,也不能將騎兵攔住。 敵人只要借助速度優勢,打不過就輕鬆繞過去,你步兵要跟在騎兵後面追嗎?何況西瞻人到底要攻打什麼地方,完全沒有辦法知道,需要防備的地方太多,沒有可能準確地等在西瞻人前面。很可能你連敵人的蹤影都沒摸到,就已經被拖垮了。西瞻人卻什麼顧慮也沒有,大苑糧食產地集中在這個方向,可謂到處都是糧草,補給問題不必擔心。 在忽顏的逼迫之下,蕭圖南沒有辦法等那個最佳時機,但是這絕不代表他放棄了自己的願望。穩紮穩打沒有把握,那就只能兵行險招,這幾乎是一次定勝負的事情。孫闊海所率領的鐵林軍被他調往西北,並不是像蕭兆擎想的那樣表示忠心,他只是為了攻打青州做準備。只要金鷹衛攻下驍羈關,鐵林軍就會從關口殺出來,六萬裝備精良的鐵林軍對陣二十萬士兵都不成問題,拿下五萬駐軍的青州更是輕而易舉。 忽顏不讓他對大苑開戰,但他現在開了,生米已經煮成熟飯,由不得他不打了。青州拿下後,等於有了穩定的後方,繼續增兵就沒有問題了。蕭圖南躊躇滿志地想,戰局關鍵的驍羈關已經到手,時局嚴重向他傾斜,一場滅國之戰還沒出手就已經贏了八成。不給我路,我自己開路!不給我糧餉,我自己來搶! 九、控制 秦湛此時的神志已經有些模糊,只惡狠狠地瞪著眼睛,將手中單刀胡亂砍下。恍惚中,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向他一撲,速度極快。秦湛大叫一聲,揮刀向來人狠狠砍去,只聽當的一聲,他手中單刀已經被來人架住,隨即手臂一緊,被人狠狠抓住,只聽耳邊大叫:「秦湛,跟我來。」 秦湛被他一拖,踉蹌著跑出十幾步,這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堆亂石後面,一些身著苑軍號衣的守兵,正躲在石頭後面與敵人交戰。秦湛揉揉眼睛,認出是趙子雄的親兵,這才回神看將他拉回來的人,正是主將趙子雄。他叫了一聲:「大人!敵寇攻上驍羈關了。」話音未落,已經帶上了哽咽。 趙子雄臉色陰沉,道:「知道了,你去後面歇會兒,緩過氣來再戰。」他自己站在石陣外面,招呼山上潰退下來的守兵到他身後集合。守兵們正茫然不知所措,見到趙子雄的旗號,皆大喜,飛快地向他跑來。趙子雄簡單地做了個手勢,傷重的退入石陣休息,傷輕的立即參與作戰。 這幾塊亂石雖然是匆匆佈置,一時半刻,西瞻人卻也沒能攻進去。在石陣之後還有另一道防線,幾十個弓箭手在石陣後放箭。再遠處還有一些人影,彎腰躬身,看不清在幹什麼。事出突然,守兵中的八百名弓弩手駐紮在離山腳最遠的地方,所以折損最多,目前帶著弓箭下來的只有這麼幾十人。 若在平常,這種防線對西瞻的鐵騎來說不堪一擊,而此時西瞻人沒有馬匹和長槍,只得一對一地相互砍殺,片刻之間占不到便宜。雖然逼得苑軍節節後退,但也讓趙子雄身後的幾十人彙集成現在的幾百人。只是他站在石陣外明顯處,身邊還有親兵高高舉著旗號,這固然給了苑軍一個標誌,但也給了西瞻人一個靶子,沖過來的西瞻人有一半沖他殺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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