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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這東西雖不是官府印信,但是在大苑,知道這東西的人恐怕比知道皇帝玉璽的都多,這是大苑最大商家白家商號的信物。白家商號的歷史比大苑的存在時間還長,買賣已經不只局限於本土,西瞻、北褐、南昭、東林都有他們的分號。

  白家商號從前朝中期就已經顯赫,後來又因為資助過高祖出兵,而享有一些別的商號沒有的特權,於是白家更加繁盛起來。大苑建國初期,京官的俸祿都是皇帝從白家商號借的銀子,官員拿著憑據可自行去商號領取。於是白家就針對官員專門製作了這種類似大面額銀票的令符。後來沒有這麼窘迫了,高祖讓白家拿著憑據來領銀子的時候,白家商號卻說憑據都沒有了,這筆銀子最後不了了之。白家得到了貢品專屬商行的好處,至此被稱為「皇商」。

  拿著這個小玩意兒的人可以自由在白家任何商號支取銀子,絕不會有人詢問一句,因為白家商號根基在晉陽,所以這個信物便被私下稱為「晉城令」。

  每種不同材質的晉城令可以支取的銀子數目不等,而司徒德妃扔出來的這個白玉版可以支取的數目是——十萬兩。也就是說,自己官職雖然沒有了,卻可以拿到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恐怕現在李玄良的腦袋也不值這個數吧。

  小明湖邊的禁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在竊竊私語。過了一陣莊翰騎著馬回到湖邊,對手下說:「離非交給我,你們回營中去吧。」

  一個禁軍遲疑道:「這……大人,國公爺不是說讓大人……」

  莊翰眼睛一瞪道:「國公密旨,你也敢問?」那士兵連忙低下頭,其餘人看著他將昏迷的離非攔腰抱起,放在馬背上絕塵而去,片刻就沒了蹤影。

  十四、城破

  司徒德妃重重地喘了一口氣,示意彩屏給她換衣服。她本來就是一身素白,彩屏將一條白布系在她頭上,又在腰上纏了麻繩。她自己拿出銅鏡,在臉上點了許多紅色小點來。馬車一刻不停趕到城東一個大宅的門前,門中迅速出來一隊穿著孝衣孝袍的男男女女,又有許多吹鼓手抬著一個黢黑的上好棺材出門來。司徒德妃看著仍舊昏迷的離非,不放心,又在他口中塞進一丸藥丸,然後示意手下將離非放進棺材中,一行人立即哭哭啼啼地往城門走去。

  這一隊人走得並不快,一路撒著紙錢來到城門邊。司徒德妃仍舊坐在車中,聽到守門的士兵中氣十足地喊一聲:「站住!幹什麼的?」

  她在車中不動,聽手下在和城兵交涉著:「我家主人去世,趕著要出城去安葬。」

  靴子鏗鏗鏘鏘地響,一個人來到馬車前,命令道:「車裡裝的什麼?有沒有夾帶江州的奸細?打開門來檢查一下。」

  手下賠著笑道:「車裡坐的是夫人,軍爺別說笑。」

  「夫人?呵呵,那要看看是不是真的了。」

  司徒德妃眼前一亮,車門已經被打開了。她迅速低頭用袖子遮住半邊臉,卻露出半邊全是紅點的臉頰給人看。手下趕過來道:「軍爺!軍爺!我家夫人有病見不得光……」他遞過一塊銀子,然後小聲道:「家主是病死的,瘟疫!」

  那城兵碰著火炭一樣趕緊縮回拉著車門的手,連著啐了好幾口,呵斥著他們:「快走快走!」

  車門關上,又開始慢慢走起來。司徒德妃微微放下心,一隊人走出沒有多遠,卻不知為什麼又停了下來。外面竟然一片安靜,司徒德妃在車中好生心焦,半天過去,才有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冷冷響起:「瘟疫死的,不如直接送去義莊化掉,不用埋了!娘娘你說好不好?」

  司徒德妃遍體皆寒,過了好一會兒才僵硬地打開車門。甯晏就站在車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眼光在司徒德妃臉上轉了一圈,冷冷道:「你也染上瘟疫了?那可真就對不起,不如一起燒了吧。江州還有幾天的路,你們這麼一路過去,傳染給別人多不好?」

  他眼睛裡全是血絲,表情陰森可怖,全不似最初冷靜雍容的重臣形象。司徒德妃一看便知,此刻他什麼都做得出來,要說活活燒死自己,也不是在開玩笑。

  她臉色慘白,掙扎著叫道:「國公爺,你別誤會,我不是要背叛你,我……我,是……是……」她展顏一笑道,「我其實是為了你打算!」

  她忽然眼前一黑,身子砰地倒回車中,左邊臉頰先一陣麻木,又過了一會兒才傳來劇痛。司徒德妃挨了這狠狠的一個耳光,卻立即爬了起來,又回到甯晏伸手可及的位置,再也不裝模作樣了。她叫道:「你別生氣,甯國公,不管什麼人背叛你,我都不會,我和你息息相關,讓十七公主進城,我的下場不會比你好!」

  甯晏停頓一下,眼睛裡的狂怒退去一點兒。他冷冷地盯著棺材問:「那你為什麼膽敢違抗我的意思,我要殺他你敢攔阻?」

  司徒德妃的情緒也失控了,她急急地道:「離非不能殺,離非是我們唯一的籌碼了。不能殺!他還有用的,十七公主很喜歡他,王賢妃死了,離非也有用的。十七公主也不會忍心讓他死,我們還可以試試,我還可以試試……不能讓她進城,我還要試試……」

  她已經從「我們」還可以試試,變成了「我」還可以試試。

  甯晏道:「你是說離非可以像王賢妃一樣,能讓叛軍退兵?」

  司徒德妃哆嗦著:「這恐怕不行,但是換下我們的命應該能行,讓十七公主偷偷放我們活命。她那麼喜歡離非,怎麼捨得離非死?和她換幾條命,總是可以的!總是可以的。」

  話音未落,突然右邊臉頰挨了更狠的一巴掌,打得她腦袋嗡嗡直響,一時腦子也麻木了。

  「我們?」甯晏冷笑道,「你是要換你自己的命吧!還有你兒子的,真要是我們,你幹嗎帶著他偷偷溜走?離非不夠,加上一點兒京都現在的軍情和城防圖,應該就夠了!是不是,德妃娘娘?」說罷,他手中寒光一閃,腰間佩劍已經出鞘,刷的一聲將車軸劈開,藏在裡面的牛皮跟著一分兩半。

  「德妃娘娘,你的手伸得倒是長,不過京都的白家商鋪那個車馬行暗樁,一個月前就已經到了我手中。我接的第一樁生意,就是你這個加料的車軸!」

  司徒德妃面如死灰。甯晏獰笑著道:「你一個女人,算計來算計去多累?不如我當著你的面把九皇子殺了,以後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司徒德妃撕心裂肺地大叫:「不!」她一把抓住甯晏的衣袖,叫道:「不!別殺我的皇兒,你殺了我好了,我是沒有辦法啊,我不是要換自己的命啊!我害死她的母親,還怎麼可能活著?我只是想拿離非換我孩子的命,只是想讓十七公主派人救他出來。她手下有一個武藝那般高強的都統,我只想讓她拿著皇兒和我換離非!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你說的,城破了第一個要殺了我皇兒,我真是沒有辦法了。我只是想救我的兒啊,馬上就要城破了,我只是想救我的兒子啊!」

  甯晏臉色一下子變得血紅,一腳將她踢翻在地,咆哮道:「你閉嘴!誰說城破了!誰說城要破了?誰敢說,我殺了他!」回頭見四周帶來的人個個面上變色,他沖過去抓住李玄良的脖子,喝道:「你說!城要破了嗎?」

  李玄良大驚,拼命搖頭,甯晏用力推開他。

  「來人!」他狂叫,「來人!現在就給我回去把苑寧瀣斬首!砍頭!立即處死!咱們說好的了,別反悔,就一起死吧!」

  司徒德妃拼命地尖叫,忽然她也露出瘋狂之色,叫道:「你自己也相信的,要不然就不會說什麼一起死的話,你也知道你守不住!甯晏,你不要騙自己了,你騙不過去,你也知道守不住!」

  元修站在京都城下,他身後是連綿不絕的軍隊,沒有遇到青瞳之前,元修是很狂妄的人,可若有人說要他三天攻下京都這樣的全國第一要塞,他也會立即說不可能。可是現在,他背靠著士氣如此高昂的士兵,卻實實在在感覺到,京都,已經是掌中之物!

  作為主將,此刻他要做的已經不是布戰,而是理智引導士兵的銳氣。

  「立即進攻,攻破城牆後,不遇抵抗不許殺戮,平民一律驅趕進房舍,官員一律拿下等待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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