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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青瞳來到守備衙門,景帝和王敢已經給扶到大廳坐著了。青瞳四年多沒見到父親,乍一見只覺得他老了很多,不復在宮內那種瀟灑風流的樣子了。看來這段時間的顛沛流離對他影響很大,她頓覺有些心酸,走上前見禮道:「父皇安康。」

  青瞳等了半晌不見景帝回應,抬頭一看,見景帝哆嗦著想站起來,滿臉都是眼淚。

  她趕緊上去攙扶,畢竟是血肉相連的親生父親,青瞳雙手一碰到景帝的手臂瞬間就覺得心裡十分激動。她就是擔心晚來一步,看到的只能是父親的屍體,所以才在並沒有多少把握的時候就冒險出兵。此刻她見到父親無恙,心中歡喜大大多於焦慮,顫聲道:「父皇,兒臣回來了,兒臣願護你平安。」一顆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誰知景帝用力推開她,號啕大哭起來:「真的是你,朕還以為那些士兵騙朕啊!完了,全完了!嗚……你個逆子,你怎麼回來的?你是不是得罪了西瞻人,他們不要你了?!朕還想著有翁婿之情,能從振業王那裡借兵,誰知道你竟然回來了。你這個不孝女,把朕最後的希望也斷送了!你把祖宗的江山也斷送了!你回去,趕快回西瞻去啊!嗚嗚,現在怎麼辦?天哪,朕該怎麼辦?」他全不顧形象,哭得涕淚交流。

  青瞳只覺得心又冷又沉,就像被裝進去一塊井水裡冰著的大石頭,帶著她的心境直沉到黑不見底的深井裡。對父皇,雖然青瞳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但也不應該這樣沒有骨氣!

  她的手臂上一下接一下,被景帝用力地推,耳邊還不停傳來景帝呼天搶地的哭叫:「你回去,回西瞻去啊!」

  青瞳只覺得一股煩惡之氣從胸臆之間騰起,她霍然回頭,喝道:「父皇,你打的什麼主意?向西瞻人借兵?我告訴你,西瞻人進我京都之日,就是大苑煙消雲散之時!」

  大概是她的神態有些兇惡,景帝頓時住了口,呆呆地看著她,臉上還掛著淚珠。青瞳壓住心頭怒火,轉向王敢,喝道:「英國公!這是不是你的主意?」

  王敢向她深深施禮,抬起頭已經是老淚縱橫:「不是,公主,皇上這些天一直這麼叫,臣……臣怎麼勸說也不行,老臣無能啊,中了元修那惡賊的奸計,連累皇上身陷囹圄,才會如此。無論如何,臣的罪責不容推卸。」

  「好,別說了,五裡溝那邊我的兄弟只能拖到今天晚上,元修很快就會回來。我手中只有五千餘民勇,實在難以禦敵。」

  景帝聞言,頓時臉色發白:「五千……那我們還是儘快撤離渝州吧!」

  「那是當然!不過光跑不是辦法。」青瞳緊鎖眉頭道,「英國公,你的禁衛軍軍符是不是讓元修拿去了?」

  王敢立即顯出悲憤的神色道:「這奸賊,他奪去我的印信,說是要打回京都,禁衛軍、禁衛軍全被他騙走去滁陽開路去了。」

  青瞳道:「我想也該是如此。我在富陽收到的軍令必定是元修下達的了,沒有印信……」

  她低頭思索,果斷抬頭道:「我們立即去天淩城暫避,那裡距離渝州城不過兩百里,天淩是整個渝州府最重要的軍事要地,城中有八千正規駐軍,勉強可以和元修一拼。」

  「且天淩城池遠比渝州堅固,元修如果攻天淩,必要先取渝州。一會兒走時渝州城內的存糧我們一粒米也不給他留下,我就不信他出城伏擊能帶多少糧食,只需守住天淩城半個月,他五萬大軍就成了軟腳蝦,我看他還怎麼打?父皇,你不要擔心,兒臣立即護你去天淩城,最不濟也拖得他元修不能動彈,等禁衛軍回援,就輪到他哭了。」

  她說罷,立即傳令士兵搬運糧食,他們一進城青瞳就已經讓人整理這些物資,所以得了命令,士兵們馬上動手,秩序井然。

  「這……」景帝手足無措地看向王敢。青瞳說得好像有理,又好像沒理,反正他是分辨不出,只好看上過戰場的王敢的意見。

  「好!」王敢興奮擊掌道,「這確實是萬全之策,臣一定能守住天淩城半個月!」

  青瞳搖頭道:「萬全之策我生平未見,也不認為世上有這種計策。還是我來守城吧。我有一匹快馬,元修定然追不上。英國公你不必去天淩城了,出了渝州立即騎著馬速去滁陽召回禁衛軍,沒有印信證明,只有勞煩你親自走一趟。」

  「你召回禁衛軍後立即打探天淩消息,如果我沒有把握勝過元修就會堅守,那時你再引兵援助。我們裡應外合,先吃掉甯晏這五萬精兵!」

  王敢懷疑地看著青瞳,她說什麼沒有把握勝過元修就會堅守,難道她還妄想憑著八千人勝過元修五萬精兵?

  這人前面說的話有條有理,不像這麼魯莽的人哪!王敢見她一身甲胄穿得十分自然,斷不是第一次穿了,應該有作戰經驗。聽富陽來的兵勇報告,她憑藉六千人就能奪下元修五萬人把守的渝州城,雖說是詐來的,但是換成自己也絕對不行。可同時也能從這點上看出她膽子太大,如今自身還危如累卵,她已經開始想怎麼吃掉五萬精兵的事情了。萬一她急功近利,冒險出擊,豈不是將萬歲爺置於危地?

  他越想越是猶豫不決,只好道:「八千對上五萬精銳守城也是不夠,出擊是絕不可以的,一定要堅守。還是臣來守城吧,臣昔日征戰,守過許多次城。」

  青瞳道:「英國公,你想想,禁衛軍我調不動,你留下來守城保護父皇,我沒有辦法助你退敵。然而我守城,你卻可以去滁陽調兵回來援助我,這個賬是不是這樣算才划算?請你放心,我一定如你一般忠心保護父皇。」

  「公主,萬歲是您的親生父親,臣豈會擔心殿下的忠心?可是……可是,萬歲身系社稷,不容有失,這……」王敢終於說出實話,「您來守城臣實在是放心不下。」

  青瞳噎了一下,她想也沒想王敢是懷疑她的能力,她第一個反應就想大笑。這個笑還沒出來人已經冷靜下來,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輕狂。周毅夫曾反復告誡她要兼聽所有人的意見,尤其是和自己觀點不一樣的人,退守天淩城是青瞳路上就想過的,天淩城的兵力部署和城池地形早研究過了,她心中有數。此刻她再認真考慮之下還是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那麼問題就是誰來守城,王敢謹慎無比,守城應無事。自己相比之下貪心得多,世事不能盡在掌握,去做一件事總要有風險,難怪王敢不放心。

  她恭敬地站起道:「調兵之事非你莫屬,這天淩城只能我來守。實在是情勢如此,別無他法。但是英國公的教誨我記得了,無論機會看上去有多好,無論我有多大把握,都定然堅守天淩城,絕不會出擊,絕不會為了逞能讓父皇涉險,請您放心!我們如果繼續在渝州爭執,等天一黑,元修的快馬追來就會包圍此城,那時我們只有這五千多沒上過戰場的民勇,城只有這個不適合守城的渝州。別說半月,恐怕連守住五天都沒有把握,一切休矣!」

  王敢冷汗直冒,何嘗不知道她說的是事實,要是沒有皇帝在此,那他是一百個放心。可現在山一般的重擔壓在肩上,他可實實在在難以決定。眼看景帝等他意見的樣子,他在心中反復衡量,躊躇不定,患得患失,急得滿屋子亂走。

  青瞳怒氣上揚,怪不得王敢一生征戰卻不敵周毅夫名頭,父帥什麼時候這麼猶豫來著,當斷還不斷,只能壞事。她猛然喝道:「王敢!你費盡心力找我回來,卻信不過我,天淩城池堅固,糧草充足,我要連守城也不能,還能指望我解民之危、息國之亂嗎?」

  王敢大吃一驚,「解民之危、息國之亂」都是自己公文裡的話,青瞳迎著他吃驚的眼神點點頭道:「定遠軍軍機參贊童青木見過英國公。」

  「公主!你?」王敢驚得倒退幾步。

  青瞳道:「英國公,你倒是想一想,參軍只是軍中末吏,為何定遠軍十幾位有品級的將軍都聽一個參軍的號令?為何童參軍立下偌大軍功,卻在功勞簿上隻字未提?定遠軍坐鎮邊關二十年,為何公主下嫁之後就多了個讓主帥信任無比的童參軍?」

  王敢恍然大悟,雙手抱拳,兩眼含淚,哆嗦著嘴唇想說話。青瞳料想他要說「終於盼到將軍」,或者「原來公主就是一夜破三關的童參軍,王敢佩服」之類的話,現在沒時間等他抒發心情,厲聲又道:「王敢!你在公文中說要是找到我,這領兵之權就交到我手,你會俯首聽令,現在這話還算不算?」

  王敢閉上嘴,就著抱拳的姿勢躬身到地道:「王敢遵令。」

  「好!你出門騎了轅門外黑馬即刻去滁陽,我護送父皇去天淩城。現在離天黑不過三個時辰,需要立即起程才能避開元修追擊。」

  青瞳將手一揮,率軍立即出城,任平生趕豬,騎著硯臺太過打眼,所以給青瞳留下了,現在正好給王敢用。別說元修軍中,大概整個大苑都很難找出追得上硯臺的馬了。

  一切的部署都要順利到了天淩城才有把握,現在除了快跑沒別的主意。趕緊的吧!可惜胭脂無論如何不肯讓別人單獨騎乘,不然的話讓景帝快馬先進天淩,青瞳就不用這麼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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