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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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瞳道:「我不是沒殺過人,你還是別太有信心才好。」 蕭圖南道:「戰場上指揮殺敵和親手殺人有很大的不同,你只能算沒有殺過人!而且我為了你賭命也不是第一次了,再多一次又何妨?」 他滿足地歎道:「發現沒有,我們的進展比我計劃的來得還快,這三日三夜我們時時都貼在一起。在西瞻的習俗裡,如果新婚的人這樣擁抱三日,便是生死契闊、不離不棄。」他睜開眼睛,目光清澈地凝望著她,不再嬉皮笑臉,聲音也低得不能再低,「青瞳,我愛你!」 青瞳微微顫抖,眼淚刷地流下來。她不去擦拭,放肆地讓淚水流到天明。蕭圖南不知道,她已經和蕭瑟安排好了逃跑路線,不忍心殺他不代表不會離開他。 明天將會有一場豪雨,緊接著便是長達五個月的大旱。蕭瑟就是因為想通知可賀敦部蓄水才惹來的殺身之禍。他天生就擁有這樣預測天氣的神奇能力,而不是青瞳開始以為的他是從觀察山澤地理才得出的推斷。他從小就被人認定是妖孽,只有可賀敦的一個老牧民曾給過他一口馬奶喝。蕭瑟得到過的關愛比青瞳還少,所以當他覆上青瞳溫暖的背,那一刻他發下了什麼誓言青瞳永遠都不會知道。 第二日蕭圖南再借著身上發軟往青瞳懷裡靠,青瞳就不推開他了,任由他靠著。蕭圖南滿腹甜蜜,青瞳滿腹心事,時間就這麼悄悄溜走了。 下午時分,天氣不再悶熱,涼風一陣陣吹來,讓人精神一振。蕭圖南笑眯眯地道:「好風!青瞳,停下來吹吹吧,看你熱得全是汗。」青瞳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歎氣道:「好,就是這裡吧。」她看了蕭瑟一眼,蕭瑟對她點點頭。青瞳跳下馬背,把蕭圖南也扶下來放在地上坐好。 蕭圖南舒服地伸直了腿道:「青瞳,你也坐一會兒。」 青瞳不答,遠遠地站著看他,蕭圖南笑道:「還是這麼彆扭啊,不坐就不坐吧。」 他話音剛落,突然一陣大風刮起,只見滿地黃沙打著旋在馬前飛舞,雲彩在天空彙集起來,投在地上的影子斑斑駁駁,眼前不再是亮晃晃一片。那影子極快地移動扭曲著,聚合又分散,形狀著了魔似的不停變幻著。 蕭圖南驚訝地看著天上的雲彩,這麼一抬頭的工夫天色便暗了下來。只見無數烏雲如千軍萬馬奔騰而至,正飛快地向頭頂聚合,片刻頭上那塊藍天全被烏雲填滿,天地一片昏暗,直如黑夜一般。同時耳邊轟隆隆傳來陣陣炸雷,一聲急過一聲,一聲響過一聲,眼看就是傾盆暴雨。 「怎麼回事?」他猛地跳起來,只是身上還軟得很,力氣使大了撐不住,腿一軟又坐下來。他轉身問,「蕭瑟,是不是要下雨?」 這樣的天氣不用問蕭瑟也應該看得出來是要下雨,他只是奇怪蕭瑟怎麼沒有提前察覺通知他們。這下毫無準備,只怕一會兒就有四隻落湯雞了。 蕭圖南卻見另外三人臉上一點兒意外的表情也沒有,瞬間他便恍然大悟,蕭瑟一定已經告訴了她們兩個,只是瞞著自己。那麼說他們三個一定計劃好了什麼事情,他額頭冷汗潺潺而下,會是什麼事情呢? 一定是逃走,為什麼青瞳離自己那麼遠?突然一個念頭炸雷一般在腦海裡驚起,他們的逃走計劃裡沒有自己!青瞳要走了,不帶著自己! 他突然大聲呻吟,一頭栽倒在地上,臉整個埋進沙子裡,心中急速想著辦法。趁還沒有說破,自己要做點兒什麼才行呢? 花箋見他突然栽倒一動不動,驚問:「阿蘇勒,你怎麼了?」 蕭圖南不答,身子在沙地上痙攣扭曲起來。他盡力做得很像,雖然暫時自己也沒想好是怎麼了。 青瞳也是一驚道:「你怎麼了?」 蕭圖南還是想不好自己該怎麼了,他慘叫一聲算是回答。青瞳一咬牙道:「蕭瑟,你發信號給賽斯藏,讓他快點兒趕來,說王爺有變故!」 蕭瑟皺眉道:「還有小半個時辰才下雨,現在他來了我們掩飾不了蹤跡,恐怕會被發現。」 「顧不得了,把蕭圖南留下,你在前面設下記號,讓賽斯藏容易找到,我們先走。」 聽她「先走」兩字一出口,蕭圖南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突然他臉頰下的黃沙滲出赭紅色,迅速暈開一片,卻是他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頭吐在地上的。蕭圖南還嫌血不夠嚇人,在受傷的舌頭上又咬又嘬,把血一口口吐在地上,就像那不是他自己的舌頭一樣。 「啊?!」青瞳大驚,快步來到蕭圖南面前,翻過他想看看,只見他臉上滿是鮮血,雙手捂著肚子,全身顫抖。他像是看不清青瞳的臉,只是胡亂地搖著頭,大聲呻吟。 「阿蘇勒!阿蘇勒!你肚子疼嗎?」青瞳見他手指用力摳在肚子上,指頭青筋暴露,不知用了多大力氣,簡直像是要把自己腸子掏出來一般,也十分著急起來。他這是怎麼了?難道說麻藥不能連吃兩粒?阿黛沒有說過,可她也沒有說過可以吃這麼多,難道他中毒了? 蕭圖南心道:我肚子當然疼,用這麼大力氣摳怎麼能不疼!他不肯放鬆,用更大的力氣抓肚子,叫聲中的痛楚也更真實了。 青瞳顫抖著扶起他的頭,「阿蘇勒,堅持一下!賽師傅就來了,堅持一下!」她心中並不是一點兒也沒懷疑過,可那慘叫聲聲入耳,她實在無法瀟灑地離開,任由他在曠野裡掙扎。蕭瑟微微歎息一聲,知道他們大概走不了了,然而無論青瞳選擇什麼,他都會默默接受。 賽斯藏趕來的時候,蕭圖南叫得嗓子都啞了。他大驚不已,急道:「王爺,你怎麼了?王爺?」 蕭圖南停住慘叫,放下雙手,用力的時間太長,手指一時都伸不直了,不知道肚子給自己抓成什麼樣?他一直退到安全的地方,對賽斯藏道:「回去,帶他們一起走!」花箋大怒,「阿蘇勒!你怎麼這樣!阿蘇勒!你騙我。」 蕭圖南看著她有些歉疚,轉頭對青瞳道:「青瞳……我……其實沒事。剛才為了留下你,所以……」 青瞳輕輕笑了,「我知道,你掐一把自己才叫一聲,我扶住你只一會兒就發現了。」 「那你……那你……」蕭圖南愕然張大了嘴,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我怎麼了?」青瞳微笑,「你喜歡掐還不讓你掐個夠?」 蕭圖南問的自然不是這個,青瞳知道他是裝的,為什麼不走,還繼續摟著他的頭?她不走是因為不想走,真的不想走了!終於不想走了! 蕭圖南垂死的樣子留下了青瞳,讓她看清自己的心意,也許青瞳早就知道,只是現在才肯承認罷了。 蕭圖南有些不敢相信,試探著看了青瞳一眼,卻見她雙目炯炯,也坦誠地凝視著自己。他讀懂了那目光的意思,狂喜之下,淩空翻了幾個跟頭,心中的歡喜無法抑制,突然撕開衣服對著曠野大叫起來。 就是這樣粗狂的聲音,讓他既有孩子氣的可愛,又有西瞻男人的雄壯。蕭圖南是奇異的混合體,他的迷人之處是獨一無二的,再沒別人擁有。暴雨隨著他的叫聲而下,利箭一樣激射在身上,他卻毫不在意,反而挺起胸膛迎上砸得人生疼的雨柱。水花給他穿起了閃光的外衣,晶亮奪目。 夜晚青瞳睡在營帳裡,卻見花箋不住向外張望,於是問:「怎麼了?」花箋道:「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見阿蘇勒站在外面,想看看他還在不在。」 青瞳伸過頭來,見帳外影影綽綽確實有立著一個人,在暴雨中只能見到輪廓,皺眉道:「下這麼大雨,問問他有什麼事?」 花箋搖頭,「不是有事,我剛才問了他,他說西瞻習俗,男子追求心愛的女子,要在她營帳外守三個晚上的。」 「他還沒完了。」青瞳淡淡地說,然而一絲笑意卻從心底爬上眼角,驅之不去。 雨中傳來他斷斷續續的歌聲—— 你來到我的身旁, 帶來整個草原的芬芳, 姑娘, 我多想送你一把美麗的格桑花, 哎呀,還是算了吧! 就算采來草原上所有的花, 又怎麼比得上你一根頭髮? 哎呀,還是算了吧! 還是算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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