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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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罪人身體被拉到極限他們仍在使勁,青瞳懷疑這人已經不需要太陽暴曬,直接會被殺裂,直到他的四肢都滲出血來,可賀敦人才停下。他們取了五根一頭尖的長木,將繩子分別釘在地上,再一下下把長木砸進地裡,直到十分牢固,七個人合力也撼不動為止。那個人就被直直地繃在地面上,任由火熱的太陽曬在臉上。 阿蘇勒輕飄飄的描述遠比不上現場的慘烈,花箋把頭鑽到青瞳懷裡,向青瞳道:「我們走吧!我不想看了!」青瞳轉向烏野,問道:「烏野將軍,我們可以現在就走嗎?」 烏野道:「天太熱了,公主不歇歇再走?」青瞳道:「走吧,我也不想看了!」 阿蘇勒突然湊過來道:「女人?你是不是想救他?你和我說我就幫你!」 「啊,不行!」烏野驚訝地看著阿蘇勒,「這是被惡魔附體的人,幫助他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災禍!惡魔會跟隨你!」 阿蘇勒撇撇嘴,「惡魔?讓他跟來吧,我還想看看惡魔長什麼樣子呢!」 烏野猶豫很久,還是道:「就算不是因為惡魔,我們也不能為這點兒小事輕易得罪可賀敦部落啊!打擾別人的祭天儀式,那是和殺了他們大首領一樣的血仇!阿蘇勒,請你別衝動!」 那邊被縛的人好像說了些什麼,可賀敦的戰士突然騷亂起來。領頭人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身上,喝道:「惡魔,你又要帶來什麼災禍?!」 隨著這一鞭子,白衣上飛起一溜血花。那人歎息一下,隨即轉過頭,用很大的聲音道:「看熱鬧的人們,他們不肯走你們就快去吧,一會兒狂風和黃沙就會埋葬這片土地,留下來的一切都會失去生命,沒有什麼熱鬧好看的了。」 二、預言 他說的竟然是漢話,想必是聽到阿蘇勒、烏野和青瞳說話都用的是漢語,所以直接說漢語了。 西瞻兩百年前曾臣服于大苑的開國皇帝,從那時候起漢語就在西瞻的上流社會裡廣為流傳,成了身份的象徵,只有低賤的平民和奴隸才說西瞻話。直到近幾十年來大苑國力衰弱,西瞻人再瞧不起大苑人,上流社會裡才重新聽到西瞻話。特別是這二十年來,說漢語的人數更少了,只是像烏野、阿蘇勒這樣的貴族才會自小學習漢話。這個罪人會說流利的漢語,表示他一定受過良好的教育。 在大苑則相反,由於對西瞻人的怨恨,在呼林關內說西瞻話會有生命危險,只有戰場上的士兵常年和西瞻人交戰,可以聽得懂一些。青瞳暗地裡認為會西瞻話對殺敵有幫助,組織士兵學過一段時間,最後因為士兵的學習熱情太過低下,只好算了。包括她自己也說不來西瞻話,阿蘇勒和烏野照顧她,一路都是用漢語和她交流。 這幾句話又讓他挨了好幾鞭子,但是可賀敦的戰士明顯慌亂起來。 阿蘇勒開始聽到他的話還很不屑,「原來是個巫師,怪不得會被當成惡魔附身給曬死。什麼狂風黃沙,我就不信你還真能搬動惡魔,叫來一場狂風把你救出去。」 然而阿蘇勒看到可賀敦的戰士人人面露懼色,不由臉色也凝重起來,對哨兵說:「你去問問他們,這個人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對青瞳道,「執行日殺裂、驅除惡魔的都是族中最勇敢的戰士,每一個都要身經百戰,連他們都害怕,難道說這個人真有些道道?」 阿蘇勒隨即搖頭,自嘲道:「我也膽小起來了,這裡又不是大沙漠,只是一小片沙海,從來沒聽說過這裡發生過沙暴,還說什麼埋葬這片土地,那得多大的沙暴啊!再過去不到兩日的路程就是綠洲草原,就是真有沙暴,我也不相信我們的戰士會走不出去!」 片刻問話的哨兵回來了,道:「可賀敦人說這個人眼睛裡住著惡魔,被他看到的人就會失去靈魂,還說惡魔通過他傳播災禍。他說下雨就會下雨,說颳風就會颳風,說著火就會著火,從來沒有錯過。」 「啊?有這種事?我不信!」阿蘇勒道,「去問問他一會兒是多久?我還真想等著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說什麼就會有什麼。」 他的聲音很大,血圈中的罪人已經聽見了。他嘴角又露出嘲諷的笑意,「看熱鬧的人,別讓不相干的熱鬧奪去你的生命,我這惡魔並不想你們這麼多人陪著死。我說的一會兒是七個半時辰,到明早該日出的時候,你們將看不到太陽,黃沙會把整個天空填滿。從現在開始奔跑,一個下午加一夜,你們能平安出了沙漠,快去吧!」 「七個半時辰?」阿蘇勒笑起來,「就算你能預測災禍,我也不相信你能預測得準確到這個地步。除非你不是人,真的是惡魔!哈哈哈哈……」 青瞳淡淡地道:「確實有人可以準確地預測災難,善看川澤日月的人自古就有。大苑的典籍曾有記載,古時候有人能將下雨的時辰精確到刻,雨量精確到分。」 阿蘇勒「哈」了一聲道:「女人,這是這麼多天來你對我說的最長的一句話。沾光了,沾光了!」他站起來轉向那個罪人,「惡魔!再說兩句話來聽聽!你要能逗得這女人笑了我就饒你不死如何?」 「不死……有什麼好……」那罪人清清淡淡地一笑,不再開口。 阿蘇勒狹長的眼睛眯起來了,他微笑著慢慢說:「知道嗎?你錯過了活命的機會!」他雖然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來的,可是青瞳卻覺得聲音中透出一絲寒意,讓人不自覺地就會相信,他有這樣執掌別人生死的能力! 青瞳詫異地看著他,卻見阿蘇勒迎上她的目光,眼睛誇張地瞪起來道:「哇,看我了,看我了!正眼看的,這是這麼多天我第一次看見你的黑眼珠!女人,這些天你不是低著頭,就是板著臉,好容易看我一次,還總是眼神一瞟就走,白眼珠多黑眼珠少。我還當你眼睛出什麼毛病了呢!本來就長得不怎麼樣,眼睛要是再出毛病,恐怕圖南哥哥更看不上你了。」 花箋怒瞪著他,青瞳目光中的靈氣消失了,又恢復成漠不關心的表情。她和孩子氣甚重的阿蘇勒沒什麼好計較的,「烏野將軍,走吧!」她的聲音淡漠。烏野應了一聲,招呼士兵起身列隊。 阿蘇勒長眉一軒,隱約顯出一點兒失望,隨即又恢復成嬉皮笑臉的模樣,道:「烏野,天氣太熱,你帶著那個傻女人走吧,我要留下乘涼!」 烏野吃了一驚道:「你不走我回去幹……我回去怎麼和王爺交代?」 阿蘇勒道:「這個惡魔說明天早上黃沙會把這裡埋葬,這女人也信他,我偏不信,就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你們到沙海外面等我,最遲明天夜裡我就去和你們會合。嘿,女人!」他轉向青瞳笑眯眯地道,「我們打賭如何?如果明天晚上你看見我,就要給我親一下。」 他等著看青瞳勃然大怒的樣子,然而青瞳還是很平淡地道:「這又何必?即便你贏了敢親我嗎?你不要命了?!」 阿蘇勒道:「那你就別管了,你是沒把握贏我吧?怕讓我親了圖南哥哥更看不上你?放心,我們西瞻人不計較這些。」 以青瞳對西瞻習俗的瞭解,阿蘇勒是在胡說。西瞻風氣雖然要遠比大苑開放,可那是針對未婚或者失去伴侶的女子,像她這樣已經和堂堂王爺定下婚約的人,阿蘇勒竟敢公然調戲,按理饒不了他。卻見烏野對他的話不甚在意,大概不是蕭圖南和這表弟特別親厚,犯些小錯全不在乎,就是西瞻人根本沒把她這大苑送來和親的公主放在眼裡。 青瞳搖頭道:「我沒興趣和你打賭,一起走吧,就算只有一分可能,為賭氣去冒險也不值得。」阿蘇勒凝視她,眼神很複雜,突然他把眼睛一瞪道:「呸!成天看到你這麼半死不活的樣子,真晦氣!隨便什麼人說的話你也信!我就是不信了,你怕死你走,我偏要留下來,看你明天有什麼話說。」 「不!阿蘇勒。」烏野急了,「無論如何我不能單獨留下你,你不走我也不走!」 青瞳輕輕重複「怕死」兩個字,突然笑了,落寞道:「不死……又有什麼好呢?」話說出來,才發覺這語氣和那個罪人幾乎一模一樣,想必他也有不為人知的傷心事吧。 她憐惜地看了一眼罪人,可賀敦人既然說他「說下雨就會下雨,說颳風就會颳風,從來沒有錯過」,那這人很可能是個對川澤地理研究得十分精到的人。如果在大苑,應該做了監天師,可惜在這個野蠻的地方,竟然要被當成惡魔虐殺。 阿蘇勒眉目之間又有怒氣一閃而過,他大聲道:「好哇!既然都是不怕死的,就一起留下,嘿,惡魔!你要是說對了,我就救你出去!」 烏野見他打定了主意,只好吩咐士兵紮下營帳。為了防止萬一真有沙暴,烏野又率領士兵們挖下深坑,讓士兵們擠一擠,空出幾個大帳來,將行李中沉重的米糧整理在一起,裝進封好底子的營帳裡。將這巨物堵在坑邊,估計即便有大風也吹不動,人躲在這麼大的袋子後面應該沒有問題。他們忙了整個下午才佈置完成。 阿蘇勒說的是漢語,可賀敦戰士聽不懂,他們是要等著確定這人死了好回去交差的,見這麼多人都不肯走,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全神貫注地戒備。 青瞳任由身邊的人忙忙碌碌,只是偶爾看一眼血圈中的罪人。這個沙漠之夜和十幾天來沒有任何區別,沙粒在夜晚呈現厚墩墩的藍白色。深藍色的夜空掛著沉甸甸的金黃圓月,看月亮那麼圓,又是十五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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