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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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平地看也許什麼也看不到,然而青瞳在高空清楚地看到百十個全身黑衣的人正在蘆葦叢中穿過,當先兩人手掌向前憑空推出,兩側蘆葦就舞蹈一樣伏下去。其他人快步跟上,竟沒有一點兒聲音發出來。這些人走過,蘆葦又靜悄悄地合在一起,就像風兒吹過一般。他們不知向水中倒了什麼,不一會兒,河水表面就湧起黑黝黝的光。 等倒完東西,當先那人把手攏在嘴邊,發出一聲夜鶯的鳴叫,聲音很小,可青瞳隔得那麼遠還是聽得清清楚楚。聽到信號,遠處林中隱隱傳來衣服和樹葉摩擦起來的聲響。 「敵人要襲營!」青瞳霍然警覺,她連忙沖下面大聲喊起來,然而她離地太高了,聲音傳到下面就很小。那個看守她的兵丁沒有聽見,仍然靠著旗杆打盹。青瞳急了,又喊又使勁撼動旗杆,可惜那個小兵還是沒醒。眼看著當先的黑衣人彈起一顆石子,瞭望樓上的士兵身子一歪就一動不動了。 青瞳大急,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她用牙齒咬住頭盔下面的系帶,連解帶扯,瘋了一般用力,總算把它拉松了。她咬住帶子一甩頭,頭盔就被她叼在嘴裡。系住頭髮的繩子經不住這樣大力拉扯,長髮隨著頭盔披散下來,在夜風中烈烈飛舞。 青瞳咬著頭盔帶子,瞄準了下面兵士的腦袋一鬆口,當的一聲打了個正著。 「哎呀!」下面的守兵驟然驚醒,頭痛欲裂,捂著腦袋向上看。青瞳大喝道:「快去報告元帥,敵軍襲營!」 也不知道是打重了還是看呆了,那士兵張大嘴傻傻地看著青瞳烏雲般的長髮,一動沒動。瞎子此刻都能看出這個美貌文秀的參軍是個女子了。 青瞳又大喝,「報告元帥去,西瞻人來襲營了!」見他不動,又轉頭把自己的護肩甲咬下來,對著他腦袋比畫,那小兵見狀一縮頭,趕緊應了一聲「是」,抱著腦袋向帥帳飛奔而去。 片刻他又回來了,沖著旗杆大喊:「參軍!大帥前半夜就吐血不止,現在昏迷著呢,我報告常勝將軍了,他也沒主意,現在怎麼辦?」然而青瞳已經能看見密密麻麻的西瞻軍從暗處向東大營掩來了。她急道:「通知常勝,先擺車陣攔住東營門。」 砰!一聲巨響,她話音未落東營營門就打開了。青瞳清楚地看到先前掩進營中的黑衣人幾個飛縱就來到營門,還是那兩個推開蘆葦的人合力將手在營門上奮力一推,營門三丈長、四尺粗的大門就裂成碎塊。 營門守兵亮出兵刃,和他們廝殺起來,然而這百十個黑衣人身手都異常靈活,特別是當先那個人,幾乎無人可以在他手下過得了一招。就在此時,東營四個烽火臺上突然同時燃起大火,那是向西營求救的信號。西戰營那邊迅速亮起火把,號角聲也隨即傳來。霍慶陽迅速整隊,欲過來馳援。 突然青瞳想到漬水上黑黝黝的東西,忙道:「叫人快去西戰營告訴副帥,無論情況是否危急,若要渡河先放草人,再以銀針試水,等一刻鐘無事再過!叫常勝不要慌,帶兵從西門出,包抄西瞻後路,各部將領約束本部人馬,原地待命!」 她咬住牙又道:「你靠著旗杆仔細傳我命令!把火把滅了,不要讓人看見我!」 「是!」那小兵通知了別人後回到旗杆前仔細聽,跟著上面的聲音重複,「全營警備,門口守軍撤退,放他們進來。神銳軍把守糧倉,神弩先機營中營埋伏!」 只是片刻,霍慶陽的西營就整裝完畢,士兵們列隊在漬水邊集合,準備渡河支援東營。漬水本來是一條水流湍急的大河,但是偏偏在東西戰營中間這一段打了兩個彎,幾百年來蜿蜒流淌沖刷的河道比別處寬出一倍,水流過這裡也就淺了近一半,水勢也就和緩了很多。士兵可以涉水而過,不需要渡船。 當初周毅夫將戰營紮在此處,就是看中這個地利,若有危險兩個戰營之間可以靈活接應。他的上游就是呼林關,漬水經過呼林內城和營盤這兩處攔截,下游水勢像是終於找到出路,洶湧奔流,水流急得連牛也站不住。基本不必擔心敵人從這個方向襲擊。 霍慶陽此刻正拿著士兵遞上來的銀針細看,青瞳的話他還是比較重視的。銀針探過水後並沒有變黑,只是上面沾了些黏糊糊的黑色東西,沒有人認得這是什麼。東營那邊又燃起四道烽火,表示情形更加緊急。 霍慶陽道:「放草人!」隨著草人逐漸放進河裡,霍慶陽打著手勢命令,「神銳軍三營埋伏,四營埋伏……武衛軍埋伏……」岸上的士兵跟著手勢趴下,這些靶場訓練用的草人本就和真人一樣大小,加上它們半浮半沉地漂浮在河裡,黑夜中更是難以分辨。眼看著河裡的「人」越來越多,岸上的人越來越少,還是沒有什麼動靜。 林逸凡小聲說:「參軍多慮了吧,這不是自己嚇自己嗎?」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一支火箭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劃過夜空,正中一個草人的胸口,那草人迅速燃燒起來。火線以驚人的速度躥下去,碰到河面後突然響起砰的一聲,河水整個燃燒起來。 林逸凡簡直要懷疑自己眼花,河水就像突然全變成了烈酒,那樣熱烈地燃燒著,誰也沒有見過這麼大一堆火,河面上湧起濃濃黑煙,靠近水面的火焰是溫度極高的藍色,怕是鋼鐵也抵不過這樣的溫度。火勢本身已經極猛,上萬的草人在火中也起不了什麼助燃作用。每燒到一個草人就只是閃出一點兒紅色的火苗,隨即就被藍色的火焰吞沒了,就像向一場山火中扔進一串爆竹般,絲毫不能引人注目。 西營的苑軍此刻個個臉色煞白,如果此刻河裡的是他們,怕是比草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天知道這是什麼東西,莫不是三昧真火? 隨著火箭射出,西瞻軍開始大規模襲營了,他們揮舞著彎刀,呼喝著沖進東營,引起一撥又一撥的慌亂。苑軍的四個瞭望樓上的發令官都被解決了,大家抬頭看不到指揮令旗,頓時更加驚慌。夜間襲營常常能用極少的人馬取得很大的收穫,就是因為人在慌亂之下發揮不出平時一半的力量,且還不算人馬自相踐踏造成的損失。 然而苑軍的慌亂只是極短的時間,很快中軍中傳出號角聲,各級將軍分辨著號令,迅速整合自己的部眾,開始反擊了。 蕭圖南十分鬱悶,他的人馬無論怎麼調動,苑軍都能迅速反應,就像有人從天上看著戰局一樣。他沒想到自己竟真的猜對了,此刻苑軍那個小兵正靠著旗杆,大聲傳達從上面下來的指令。 「神銳一營拖住右翼,近衛軍攻中路,神銳二營悄悄繞到後面包抄。」 「敵軍分兵,武衛軍前營集合,準備攔阻!」 「左側是小股佯攻,不必理會,神銳一營出擊,近衛挺進,先吃掉這些人……主將在右軍,神弩營,西南方向攢射!」 司號手就在一旁,把命令用號令吹出來。全軍進退有序,西瞻軍頓時感到吃力無比。 烏野舞動長矛,替蕭圖南打掉幾乎射到他身上的箭支,急道:「王爺,撤吧!定遠軍早有準備!」蕭圖南緊握雙手,心裡十分不甘。他可以肯定定遠軍沒有準備,這個指揮官究竟是誰,竟然可以這樣準確地判斷戰局! 其實此刻他離青瞳並不遠,青瞳已經可以借著火光看清楚他臉上金鷹羽毛的花紋了。眼見不斷有人悄悄地向蕭圖南報告戰況,青瞳猜到這個嘴巴以上戴著金色面具的就是指揮官了。她經不住殺死敵人主將的誘惑,大聲道:「集中射右軍中部騎胭脂馬的敵將!」 蕭圖南身邊的黑衣人突然抬頭,目光如電,冷森森地在青瞳臉上打了個轉,回首對蕭圖南道:「王爺,找到了,那人在上面!」 蕭圖南順著他目光看,他的目力只能看見半截旗杆,再往高處就隱在黑黝黝的夜色裡了,什麼也沒有見到。黑衣人點燃一支火箭,也不張弓,用兩根手指夾著,眼中突然精光大盛,手指一彈,火箭就高高地鑽入夜空,從青瞳臉頰邊劃了過去。 那火光只是很短的一瞬,卻讓他看清了那個夜風中的精靈。 在黑得廣闊無際、什麼光亮也沒有的夜空中,那樣一張明亮的臉就突然出現了。那麼張揚、生動,從高高在上的天際直撲而下,霸道地闖進所有人的視線! 蕭圖南以為自己見到了火焰,那一頭長髮在風中四散舞動,就像跳動著的黑色火焰。盔甲是金色的火,臉龐是白色的火,嘴唇是血色的火,她整張臉、整個人都仿佛不是固體,而是不斷跳動的火焰。比星星還亮的眼睛,在火焰中爆出無比璀璨的光華。 時光仿佛靜止,神志為之眩暈,只有暗黑無涯的夜色中那一點兒明亮還閃耀著。 火箭已經熄滅,然而那張臉在蕭圖南的眸子中久久不能淡去,反而越來越鮮豔生動,像火焰般活脫脫跳動不止。 「娘的,我宰了你!」烏野拉開長弓,嗖的一箭向上射去,這支箭在半空中叮的一聲,被另一支金箭撞落。烏野愕然回頭,看著王爺若無其事地放下弓,然後轉過那匹胭脂馬的馬頭,淡淡地吩咐道:「撤!」 奇怪,這番損兵折將下來,王爺為什麼看不到一點兒沮喪,而且好像嘴邊還有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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