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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七、詐符

  當天夜裡,東戰營韓維的中軍帳外突然亂成一片,士兵們奔走呼號,盔甲兵刃碰撞的聲音不絕於耳。韓維半夜裡被嚇醒,連忙命親兵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那親兵去了片刻就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滿眼都是驚恐之色,他大叫:「大人,大人不好了,西瞻軍打過來了!」

  韓維結結巴巴地問:「怎麼會呢?我們在東大營,就算西瞻打過來也是先打西大營啊,而且呼林關那邊也沒有一點兒動靜。」

  親兵臉色慘白,「西瞻軍得知監軍在這裡,繞過西大營先攻我們,他們夜裡從河裡游水過來的,呼林關並沒有察覺啊!大人,現在我們怎麼辦?」

  韓維跳起來胡亂穿著衣服,「擋不住了嗎?快叫霍慶陽來救援啊,我們先躲躲,先躲躲……」他忽然停下來盯著那親兵,命令道:「你把衣服脫下來!」

  親兵愣了一下,韓維又道:「快點兒,你敢不聽本大人的命令嗎?」親兵趕緊脫下衣服,韓維將他的衣服穿了起來,又把自己的官服遞給他道,「穿上!」

  那親兵這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是繁華京城裡享受慣了的富家子弟,只嚇得臉色煞白,抵死不肯。他一把抱住韓維的大腿,只是撒潑打滾地痛哭求饒,眼淚、鼻涕抹了韓維滿褲子,任韓維怎麼大聲呵斥也沒有用。

  便在這時候,防務營偏將林逸凡沖了進來。防務營相當於軍營的後勤部隊,一般不需要上戰場的。這林逸凡平時總是不緊不慢的樣子,此刻他雙目通紅,額頭青筋暴出,竟也有幾分威武。他見了營中情形愣了一下,隨即叫道:「大人,西瞻軍要是攻過來,弟兄們抵擋不住,大人可否前去指揮作戰?」

  韓維哆嗦著問:「你們防務營也要迎戰,真的有那麼急了嗎?」

  林逸凡看上去急得快死了,道:「防務營也是定遠軍的士兵,危急之時,我們當然也要迎戰!大人,西瞻軍要是攻進來了,你去不去指揮啊?!」

  「等……等等,再聽聽,再聽聽……」他一腳踹開抱著自己大腿的親兵喝道,「你,快去看看情況!」那親兵不得不應,然而手腳不聽使喚,腿軟得站不起來,於是就著韓維一腳之力爬著去掀開營帳大門。

  門一開,只見營外無數火把,將夜空也照亮了。士兵們鐵青的臉色和冰冷的盔甲在火光中有些猙獰。無數人在奔走,無數人在呼喝,甲胄的搖曳聲、兵刃的撞擊聲響成一片,這一切都牽動著韓維的心神,不斷有重傷的士兵被抬下來,他們淒慘的號叫聲混合著將官大聲鼓勵士兵去營門迎敵的呼喝聲。

  「快!東門告急,快去增援!」

  「箭不夠了,神弩先機營要防務營快點兒增援。」

  「我們防務營忙著照顧傷員,沒有那麼多人手啊!」

  「你他媽的說什麼呢,西瞻人攻進來大家一起死,你還照顧個屁,當然是先給我們神弩先機營運弓箭去啊!叫這些傷得輕的一起搬,快!」

  「武將軍讓我們堅守待援,常將軍要領我們出迎,他們吵起來了,副帥又在西戰營,怎麼辦啊?」

  「啊?!」

  「你叫什麼?」

  「這是趙大哥啊!趙大哥死了,嗚……趙大哥死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剛才他還叫我不要怕呢。」

  「別哭了,趕緊去營門增援吧,說不定一會兒你也死了,那就不用哭了。」

  一個軍官突然沖進營帳,韓維的親兵來不及躲閃,被撞了個大跟頭。他臉上全是血跡,一進門就叫:「大人!監軍大人!」

  韓維認了片刻才認出是大將武本善。武本善道:「大人,西瞻勢頭猛烈,我們應該堅守營房,等副帥前來救援。常勝那廝只顧蠻殺,萬一營破,豈不是陷大人于險地?請大人下令堅守!」

  韓維馬上點頭,「是是是,堅守!堅守!」

  林逸凡道:「可是機動快馬都在我們這裡,副帥的重甲步兵行動緩慢,什麼時候才能來啊?要是萬一守不住,我們可是要逃都來不及了啊!」

  韓維的親兵哭起來,「大人,我們現在就逃吧,讓他們去守,我們先走吧。」

  韓維剛點了兩下頭,突見武本善、林逸凡臉上都現出怒色,連忙改口,「胡說!本監軍怎麼能棄將士於不顧呢?要逃也是……咦?」他突然臉上放光,「林將軍,你說機動快馬都在我們這裡,副帥的隊伍慢,我們可以去和他會合啊!」

  林逸凡頓時無比欣喜,「大人英明!這真是好主意!」

  韓維這嚇了一個晚上的臉蛋終於有了血色,「西門有敵人嗎?」

  武本善搖頭,「西瞻軍自東邊繞過來,沒有攻破我們營寨,西邊不會有敵人的。」

  韓維大喜,「傳我帥令!騎兵營、神弩先機營率先,隨本監軍沖在最前面,武衛軍殿后,我們去西戰營和副帥會合;西瞻軍若攻西營,也好給他支援!」

  這命令下得順溜無比,原因是逃跑時的部署韓維早想了無數遍,東戰營十幾萬人陸陸續續整個晚上才靠近了西戰營與霍慶陽會合,重新在東邊紮下營盤。這樣又恢復成周毅夫以前布下的東西戰營互為犄角之勢。

  行軍時,武本善和林逸凡自願殿后,落在後頭。

  「殺呀!武衛軍的弟兄們,不能讓西瞻軍越過我們一步!」

  「林逸凡,你別鬼叫了,離這麼遠,韓維聽不見了,讓士兵休息一下吧。」

  林逸凡不理他,喝了口水又喊:「左邊的軍士,用長弩!給我頂住啊!」

  然後他才轉頭對武本善說:「做戲要做全套。從頭到尾全是我防務營的弟兄在出力,你心疼啥?不是我說你,教了你那麼長時間也沒學會,你該說『要是西瞻軍勢頭太猛,我們很可能守不住,應該堅守』,要是!加上『要是』這兩個字!將來有了麻煩,你就可以說,我沒說過西瞻攻進來了啊,我們經常演習的。我說要是西瞻攻過來,我們應該堅守啊!你看我說的『西瞻軍要是攻過來,弟兄們抵擋不住,大人可否前去指揮作戰』,還有你那表情,著急的人是那樣嗎?你那簡直是眼睛抽筋!我沒辦法只好淋你一頭豬血。」

  武本善被他罵得沒法子還口,只能抹了一把腥臭的豬血,狠狠呸了一口。林逸凡寫戲詞的出身,誰能和他比?

  八、接符

  韓維剛剛紮下營寨,就聽到斥候帶來的晴天霹靂般的壞消息,「西瞻軍已經離呼林關不足百里!」

  他驚得眼前一陣發黑,「西瞻軍不是在後面嗎?怎麼突然又到了前面?我這一夜急行,豈不是迎頭送進他們嘴裡?」

  他急問霍慶陽:「不是說西瞻繞過西大營去攻打東大營了嗎?」

  霍慶陽搖頭,「本帥不知道這個消息,既然能繞過呼林關和西大營不讓我們察覺,那應該不會是西瞻大部,眼下來的才是頑敵啊!」

  「怎麼辦?怎麼辦?」韓維急得團團亂轉,「要不我們東大營再回去吧。」

  武本善霍然站起,「大人,西瞻的馬本來就比我們的快,加上我們的兵馬奔馳了一夜,現在回去一定跑不過他們,而且昨夜的敵人就算人數少,但戰鬥力極強,恐怕是西瞻最精銳的鐵林軍,我們回去也討不了好去!」韓維搖搖晃晃,看上去就要暈倒。

  胡久利叫起來,「大人,不如你把兵符先給副帥,讓他迎戰吧。」

  「好……我,副帥……」

  「慢!」霍慶陽搖起頭來,「我不行啊,這前後夾攻,慶陽從來沒有遇到,不行,還是監軍您親自指揮才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慶陽聽您驅策足矣。」

  「副帥你……」胡久利瞪大了眼睛。

  「不不不,副帥還是你……」韓維語無倫次地說,霍慶陽只是搖頭不肯。

  「報!西瞻大軍已近八十裡,行走甚急!」

  「報!西瞻軍離呼林關不足五十裡,已經可以看到旌旗!」

  「報!西瞻軍準備衝刺,一起喊殺,呼林城中已經隱隱可以聽到,百姓正四處奔逃!」

  韓維猛然跪下,「我的副帥,你就接了兵符吧,你就救救韓維吧!」霍慶陽急忙跪倒相扶,用最懇切的聲音道:「大人,不是慶陽不接,實在我沒有那樣的本事啊,除非參軍童青木,此刻沒人打得贏這場仗啦。」

  韓維急問:「童青木是何人?」霍慶陽道:「是周元帥的忘年之交,以前經常幫我軍打仗。元帥若有事,也都是將兵符交給童參軍帶兵的。這次元帥臨走也曾說過,軍情若危急去找童參軍。只是這次兵符是在大人手中,大人是朝中上官,屬下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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