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秋水謠 | 上頁 下頁 |
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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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你進來容易出去難,你們以為,朕會心慈手軟到放你們出去嗎?」景嵐冷笑著望著眼前看似溫馨的一幕,輕蔑地嗤之以鼻。 「秋水既然敢孤身闖入虎穴,就沒想著平安地出去。」她磊落而笑,燦如繁花,潔白的長衫盈盈吹散在微涼的夜風中,仿佛淩波而來的仙子,讓滿室的明光盡皆失色,「生又何歡,死又何哀。繁華一夢轉頭成空,與自己心愛之人生同塌,死共穴,秋水雖死猶歡。」 「景禦已是死過一次的人,自是不怕。失之桑隅,收之東榆,我失國亡家,卻收穫了雲兒可貴的真心,此生已是無憾。雲兒是天下至寶,就算重新給我整個國家,我亦不換。」他朗朗而笑,輕輕將秋水擁在胸前,深情凝視。 「哼。如此,朕就成全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吧!」景嵐冷冷一笑,陰靖不定的眸子裡露出幾絲嫉恨的凶光,不再眷戀地轉身,欲舉步離去。 「等等。」秋水突然從景禦懷中輕輕離身,清朗的聲音如利刃從背後傳來,一字一句,清晰地擊在他心如鐵石的胸口,「江惠如,上窮碧落,下至黃泉,她的魂魄,生生世世日日夜夜都不會放開你。午夜夢回,靜夜闌珊,你可會從夢魘中驚叫醒來,冷汗涔涔一身。」 景嵐驀的停步,高大的背影滯在對面鋪天蓋地的明光裡,肩膀微微地聳動著,終什麼都沒有說,決然地離去。 對面一大團斑斕的明光迅速散去,很快消散成遠處蒼茫的夜色中幾點明明的白點。夜風呼嘯著從門框窗戶擠進昏暗的大殿,捲進來幾片微微翻卷著邊邊的黃綠樹葉。葉落知秋,秋天的腳步在一陣陣冷風的呼嘯聲中紛至遝來,觸目蕭瑟,這一年的寒冬,徘徊在所有人的心門之外,亦不會再遠。無意中聽多了宮闈秘密的惶恐隨從,今夜過後,又有幾人能保住了性命地活下來,平安終老。 「小姐,我們真的要在這裡等死嗎?」月兒緊緊攥著張德貴的手,望著逶迤遠去的一行人,心有餘悸地顫聲詢問。 「未必如他的心願。」秋水小心將景禦扶到椅子上坐下,伸手替他試了試微微被冷汗濡濕的額頭,冷靜道,「我既敢隻身進來,也料到了葉景嵐不會輕易放過,自然還備了後著。」 「我們能出去?」景禦面朝秋水,不信地挑了挑眉。 秋水剛想張嘴回答,幾人卻突然聽到耳畔發出了幾聲長長短短的奇怪敲擊聲,那頗有節奏的敲擊聲,時而長,時而短,不知從何處悶悶地傳過來,落在這樣一個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夜晚,分外讓人驚悚。 「小姐,什麼聲音?」月兒已成驚弓之鳥,縮在同樣一臉驚疑的張德貴身後,小心探著頭,聲音微微打著輕顫。 「別怕。」秋水側耳傾聽了片刻,仰頭會心一笑,朝三人松了一口氣道,「是北胡國主胡不歸手下的侍衛清風來接應我們了。」 果然,秋水話音月落,大殿左側角落內鋪著的一塊地板微微鬆動了幾下,似乎被人從地下輕輕地頂起掀開,露出一個黑潦潦的洞口。一個男子冀了軟紗巾的頭顱從洞口機警地探了出來,炯炯的目光朝殿內迅速掃視了一國後,矯捷地從洞內一躍而起,立在秋水面前朝她恭敬地喚了一聲:「公主。」 「一不小心救了胡不歸一命,他封了我做了北胡掛名的護國公主。」秋水知幾人一時理不清她與胡不歸之間看似複雜的關係,索性只簡單地做了解釋,略略寬一寬他們吊起的心,轉身朝灰頭土臉的清風問道,「秘道可還走得暢順?」 「照公主畫的示意圖,清風不負所托,總算順利找到秘道,隱蔽潛來,一路上不曾被人發現。」清風整了整容色,理了理思緒,將兩人在宮內分手之後發生的事一一道來,聽得秋水連連點頭,不禁喜上眉梢。 「宮裡何曾有過一條通往外面的秘道,為何景禦不知,雲兒卻似一清二楚?」景禦聽得詫異,雖眼睛看不看,卻越想越覺得此事不可思意。秋水好似他命中註定的幸運女神,總能在他臨危之際,安排一支奇兵突起,讓逆境峰迴路轉,絕處縫生。 秋水轉身,立在景禦身側,低頭陷入了沉思:「雲家女子世代入宮為後,已曆四朝。前朝天擎帝之後,出閣之前乃是巧手段七的徒弟。這位雲後生性活潑,性喜熱鬧,常嫌宮中悶氣,索然無味,常對宮外的生活戀戀不忘,索性就夥同她那老頑童師傅,在這座偏僻的冷宮中秘密修建了這樣一條通道,便於她偷偷溜出宮來玩耍。恰巧秋水從小酷愛看書,右相府中琳琅書閣號稱藏書千冊,十幾年中,秋水孜孜不倦,勉強將其看了個囫圇,正巧被秋水看到了雲後夾在古籍中的秘道圖紙,當時看後一笑而過,不想今日恰好用上,也算是機緣巧合了。」 「皇上,娘娘,這些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當務之急,是我們先離開這地方,以防衡王再來生事。」張德貴見兩人還自為往事唏噓不已,生怕衡王去而複返,幾人就算肋生兩翅,只怕也難逃了出去。 秋水與景禦相似一笑,也覺張德貴所說有理,忙從各自的思緒中抽身出來。秋水點了點頭,對幾人吩咐道:「清風帶路,月兒和小貴子扶景禦下去,我斷後。」 幾人被困冷宮,孑然一身,並沒什麼需要整理帶走的身外之物,月兒和張德貴見轉眼便可脫困,各自喜上眉梢,雀躍不已,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景禦面前,一左一右小心地將行動不便的景禦扶起。 「聖旨下——」幾人正欲離去,突聽殿外傳進來一道尖銳的太監聲,清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依稀見兩個太監服色的男子兩手各自捧了滿滿一手東西移步過來,忙閃身躲在了暗處。 秋水澄澈的目光遙遙注視著洞開著的兩扇大門,揮了揮手,示意月兒等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廢帝葉景禦接旨——」 「制曰:廢帝景禦,本無冰淵之操,皇族血脈,竟鳩占雀巢,盤踞龍座,為保葉氏皇族清白之芳聲,澤留後世,特賜鳩酒一壺,命爾自裁,欽此!」 「皇上,奴才對不住了!」兩名穿手持麾尾,捧提花銀龍聖旨與鳳嘴提梁酒壺,身穿葛布箭衣,系白玉鉤黑帶的太監面無表情地宣讀完景嵐連夜所下的聖旨,獰笑著緩步朝無聲聚在一起的四人走去,卻聽「啊 」的慘叫一聲,剛剛踏出兩步的身子倒在了地上,手中所棒的物品橫七豎八地落下來,狼籍了一地。 「清風——」秋水在昏暗中目力極好,早已看出兩名太監被斜裡飛出的兩把柳葉飛刀刺中要害,一刀斃命。她待要制止,已然不及,一面忙命張德貴將殿門迅速掩上,一面默默看了倒在地上的太監一眼,見兩人猙獰著雙目,眼殊向外突出,似是死不瞑目,歎道:「將其擊昏便可,何必多傷兩各人命。」 「就算你我心軟放過,待我們走得乾淨,葉景嵐也未必肯放過他們。」景禦輕輕上來兩步,拍著秋水的手臂,示意她莫再責怪清風。 「清風情急,公主恕罪。」清風始終對景禦抱著莫名的敵意,並不肯十分領他的情,抬頭微白了他一眼,沉聲朝秋水請罪。 「皇上,娘娘,快走吧,衡王見派來的太監過了時辰不回稟,勢必料到事情有變,以他的脾氣,定會親自過來查看,那時想走也走不了了。」張德貴見幾人猶自磨蹭,朝微開的門外小心探了探頭,跑進來急出了一身冷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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