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謠(70)_伊錦

七〇

　　「葉姑娘，別惹我家主子生氣了。」清風高大的黑影突然在秋水眼前一閃，將秋水無邊思緒從獨自神遊中拉了回來。有別其他幾人一路上虎視眈眈的敵視，清風和煦的目光如春光點點，溫和到秋水感激涕零。

　　「我有嗎？」身上家當被搜刮的幹淨利落的她，一路上，連逃跑的念頭都不曾出現一個。讓走就走，讓睡就睡，充分把握住一個階下囚應有的本分，乖巧聽話到連她自己回憶起來都覺得忍不住要讚揚一番。

　　「主子的縱容是有極限的，惹惱了主子，吃虧的還是葉姑娘你。」清風輕瞟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揚著的秋水，沉默了半響，語重心長的警告。

　　這麼榮耀秋菊，華茂春松的一位絕代佳人，聰慧明麗到滿樓春花盡皆失色，為什麼偏偏是神醫葉星士的女兒！註定了與主子不死不休的糾纏。清風望著嘴角泛起春色的秋水微微失神。

　　滿目笑意的秋水好似突然間換了一個人，他如置身在江南清雅撩人的春色中，湖如明鏡，柳似絲滌，兩三隻雨燕斜斜從畫舫前掠過，一個女子魅惑的聲音淡淡在耳邊蠱惑：「宋少祁，到底是誰？」

　　他抗拒不住的口乾舌燥，炯炯的目光在似幻似真的聲音中敗落下來，逐漸迷離：「他是…北胡…。」

　　「主子！不好了，主子的病好似發作了！」守在宋少祁身側的墨雨、擎雷、虹電三人突然神色大變的狂叫，淒厲的聲音裡竟似掩藏了無邊無際的恐懼。

　　清風只覺得眼前明媚的春光突然跌落成一地的碎片，心中警鈴大作，知道著了秋水的道，他大急，狠了狠心將上下嘴唇發力一咬，疼痛之間神志突然清朗。他忍著痛朝她怒目而視：「你竟然會使幻影大法！」

　　「可惜了，我練的不好，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使，偏偏被人平白破了去！」秋水斜斜坐在黃沙上，無辜的聳了聳肩膀，算准了他不能拿她怎麼樣，一臉淡漠的不在乎。

　　「你——」清風再要怒斥她時，身後傳來宋少祁直沖雲霄的淒厲喊叫聲徑直將他的話攔腰砍斷。他神色大變的回身，突然丟下身旁的秋水，朝倒在地上的宋少祁奔了過去。

　　「主子！」清風一聲驚叫，人起身落，乳燕投林般掠到了宋少祁跟前。

　　「快走！」宋少祁痛苦的倒在地上，華貴的紫袍沾滿了渾濁的黃沙，渾身不住顫抖。他集結所有清醒的意識，朝旁邊四人大喝一聲。

　　「不！」虹電紅了眼睛，絕望怒吼，朝宋少祁身上毅然撲了上去，企圖將即將處在癲狂狀態中得宋少祁制住。宋少祁口中震天長嘯，突然發出一掌朝虹電揮去。雄渾的掌力掃過虹電的胸口，虹電口吐鮮血，身子如一頁薄紙應聲而落。清風等到要大叫已然來不及，急急飛身上前將被宋少祁的掌力掀翻在半空的虹電接住。

　　刺目的日光下，虹電血肉模糊的臉蒼白如紙，氣息微微，幾欲斷氣。幾人望瞭望懷中氣息奄奄的虹電，又望瞭望以發狂成魔的宋少祁，對視了一眼，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壓得不知所措。

　　「殺了她救主子！」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聲，猶如春日裡乍然作響的春雷，將幾個人的視線不由自主的投向了自顧悠然坐在一旁的秋水。

　　四人中擎雷性情最烈，想也不想便從腰間拔出匕首，瞪著眼珠子便要舉步向秋水背後刺去。

　　「住手，凝神珠在不在她身上尚未可知，你若貿然動手，非但救不了主子的性命，反害了無辜的性命，等主子清醒過來，必將治你擅動之罪！」清風見勢不妙，慌忙將懷中的虹電交到墨雨手中，飛身出去硬將蓄勢待發的擎雷攔下。

　　「滾開！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擎雷就絕對要試！天下人的性命與我何干，主子的命，才是命！」你難道忘記了，三色羅葉的毒發作過三次，三天之內，必死無疑！得不到凝神珠，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回天無術。主子這一次突然發作，已經是最後一次了！擎雷滿臉悲壯的等著清風，擺出一副佛擋殺佛，神擋殺神的拼命的架勢。

　　「風池、氣海、中極、鷹窗！」正在幾人焦頭爛額之中，秋水不知何時從黃沙上站了起來，雙足點地，從兩人身後晃了過來，似嘲若諷的打量著正欲大打出手的兩人。

　　擎雷和清風下意識各自停手，只覺得漫天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盞指路的明燈，那獨自孤寂燃燒的燈火，偏隱隱約約蒙著一層輕紗，怎麼都靠近不了。兩人一時之間都不明白秋水話中的意思，呆若木雞的望著她如花綻開的笑臉。

　　「看什麼看！不想他發狂致死就上去點他的這幾個穴道！」秋水薄怒。

　　「對！她是葉星士的女兒！」清風率先醒悟過來，磨拳霍霍便欲往已經滾出幾丈開外的宋少祁身上撲去。

　　「哎！回來！你不要命啦！」秋水氣呼呼的將人喚了回來，一臉笨到無可救藥的鄙夷，「他已經瘋了啦！你們武功不如他！硬碰硬的上去，他就是你們的榜樣！」

　　她指了指倒在墨雨懷中面如金箔的虹電，一臉「你不要命就請便」的漠然。

　　「你耍我們！老子先把你砍了！！」宋少祁的喊叫聲如雷，一聲聲撞擊在擎雷心上，擎雷心似油煎，如何受得了秋水的戲耍，胸口怒火一升，作勢舉刀便揮。

　　「想要凝神珠救命…就客氣著點！」秋水神態瀟灑的淩波微步，腳下輕輕一點，身子以向右側飄出數步遠，她雙靨含笑，美目流波，似嗔還喜，臉上的神情竟似說不出的生動。

　　「你…你真有…。」擎雷聞言，揮刀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中，臉上的神情由大悲轉為大喜，「撲通」一聲跪倒在秋水的面前，不住磕頭道，「求葉姑娘救我家主子！」

　　「那還不照我的話去點他的穴道！」秋水見他瞬間服帖，雙手叉腰，得意揚威。

　　「求葉姑娘指點。」清風見她胸有成竹，忙恭敬向她求救。

　　「投石問路。」秋水頓下身去，彎腰從地上拾起一顆小石子，突然雙目如電，眼中金光一閃，手中的石子已勢如破竹的朝虹電胸口的膻中穴點去。懷抱著虹電的墨雨沒想到秋水會突然出手，猝不及防的眼看著虹電被擊中後悶悶哼了一聲，大口吐出一大塊淤血。

　　「你…」幾個人又驚又怒，皆睜大眼睛瞪向秋水。

　　「我只是去了他胸口的淤血，替他活血通經。否組，那位還沒救活，這位卻先死啦！」秋水指了指虹電唇邊黑如墨汁的血跡，無辜的聳了聳肩。

　　清風與擎雷朝墨雨疑惑一望，墨雨知兩人的意思，仔細看了看懷中的虹電，果然就他的臉不似先時的蒼白，知是秋水一點之效，忙朝二人肯定的點了點頭。兩人對視一望，互相點了點頭，猛的從黃沙中抄起一把碎石，勢如閃電的朝宋少祁掠去。在離他丈餘之處。兩兩齊齊收住腳步，配合默契的大喝一聲，將手中的石子揮手朝宋少祁身上四處大穴點去。

　　秋水雙手抱胸，斜身立在灼灼烈日下，笑意盈盈的望著遠處那一抹妖豔的紫影在不住掙扎中突然倒地，深紅的面具突然從臉上滑落，鏗鏘跌落在地。

　　「請問兩位大哥，先前被你們主子搜刮了去的東西可否還我？」秋水見地上的那抹紫影已然安靜下來，知他們已先信了自己五分，索性獅子大開口，雀躍著盼望訛回自己的那些寶貝。

　　「我去拿。」擎雷見狂躁的主子果然被兩人一擊而中，安靜躺倒在地上，籠罩在周身張狂的魔性驟然減了下來，已先信了秋水一半。他響亮的答應了一聲，精神抖擻還得飛身朝馬車掠去，在車夫座椅下地木板上按了一按，木板輕彈而起，露出一個一尺見方的大洞來，洞內隱隱放著一個藍底白花小包裹。

　　擎雷一把抓過包袱，恭恭敬敬的雙手捧了遞到秋水面前，極為虔誠的傻問：「包裹裡有解三色羅葉的解藥？」

　　「沒有！」秋水一把接過包裹，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憋著笑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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