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秋水謠 | 上頁 下頁 |
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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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隱匿在無邊夜色下不為人知的秘密,那些失落在權勢紛爭中的恩恩怨怨,在這一大片寧靜的絢爛之中似乎都已經不再重要。 謹妃、蔓貴嬪、容昭媛、慧婕妤……連帶那些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明麗女子,往事歷歷,就讓後宮的一切都消散在這琉璃般畫眉的夜幕之中吧!後宮之中,哪一個女子又是好相與的,合謀對付完她這個眼中釘分道揚鑣各懷鬼胎的兩個人,轉眼已成了對手。謹妃下一個要除去的肉中釘,已非花想容莫屬。花想榮獨霸後宮的如意算盤,無意與虎謀皮,未必能得逞了去。 禦,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人生如初見,一切似似春花爛漫,淺草明媚,你我邂逅成一個如詩般美好的開端,我的青絲纏繞不住你乘張躍動的心。人生彈指,芳菲已暮,曲終人散,故事有苦有澀,四周花火冉冉,似朱雀之炎,亦感謝你,給我一個如此華美地落幕。 錦水湯湯!錦水湯湯!與君長訣!與君長訣!努力加餐勿念妾…… 她就這樣,面對著這個皇宮,靜靜地坐著,那澄澈如水的目光裡,有繁星如雨的燦爛,有燈火似錦的驚豔,有黎明十分萬念俱灰的黑暗,有破曉之後的撲面而來的光明…… 遠遠的天邊,紅日蹣跚而上,暈成一張溫柔明麗的笑臉,躊躇滿志地躍出遠處的山頭。山頭薄薄的雲彩被這抹豔麗的紅暈染開來,全是深深淺淺的紅,絳紅,橘紅,深紫,淺粉……竟成了一幅意趣天成的潑墨上水。 皇宮內亮了大半夜的燈火早已經熄滅,旋轉了一夜的走馬燈新又停止了下來,陸陸續續有三三兩兩的宮娥太監從偏殿裡走出來,打掃地面,收拾庭院。看他們不停進出轉動的身影,似乎忙碌而充實。 今天有事新的一天了!她微晃這身子從屋頂上站起來,雙腿因長時間保持一個子時而微微地麻木,她輕輕俯下射女子,取出藏在衣袖中的銀針,對準自己的腳踝處小心紮了兩針,小腿肚上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精神並沒有因為一夜未眠而趕到萎靡不振,經過一夜的輾轉,她反而破釜沉舟,拋下一切過往,迎接未來新生,自己前所未有的精神。 她提起一縱,身子在空中耍了個妙曼的姿勢,如輕盈的飛燕一隻瀟灑地從房頂躍入地面。 崇基石欄,蘭琉璃瓦廡殿頂的皇乾殿位置偏僻,供奉著錦繡王朝李代祖先牌位,除一年兩節,皇帝親臨祭祖之外,平日人跡罕至,日常不過有三五小太監在此伺候打掃,擺放四時果品,照顧牌位前點的蟠龍通宵寶塔常明不斷。不過作業秋水來時,已經用安魂香令幾人沉沉睡去,故此,東方雖然破曉,皇乾殿卻依舊安靜異常。 秋水眯眼望瞭望簷下朝天龍帝御筆手書的「皇乾殿」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暗道宇如其人,天龍帝為人風流不羈,下筆亦是筆勢流麗,神采煥發。她默默把玩了一會,上前推開殿門,見殿中牌位林立,燭火通明,兩側各插著一根長四尺,粗一尺,鑄有凸龍花紋的蟠龍通宵寶蠟,正劈啪燃燒著。 她上前走了疾步,從懷中掏出一塊可有「父葉星士、母鳳傾城」字樣的牌位,墊腳將他輕輕與其餘牌位放在一起,並小心地用衣袖輕擦了兩下中間兩行秀氣的行書,這才移步走到大殿中,輕輕孤島在牌位前擺放著蒲團上,重重地磕了桑格響頭。 「咚咚」的響聲如地平日隨意彈奏的琴弦,輕輕波動了她內心掩藏的所有情思,她的目光久久凝視這擺在前方的父母牌位,黑漆漆的沉香木黯然擺在殿內,蟠龍通宵寶蠟的的火光長長短短,有一下沒一下落在她眼睛裡,只有這一刻,她才覺得心頭落入了片刻家的溫暖,那是十五年來,她舅舅未能視線的期盼。 「爹,娘親,雲兒走了。」 「我不去找楚渝哥哥了,從小到大,我總愛捉弄他,利用他,已經欠了他太多太多,也該放手,讓他需找自己的燦爛人生了……」 「雲兒會去北疆找秋零哥哥,找塵兒,和他們一起過與世無爭的生活,一起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我還要替娘去走當年娘沒有走完的路,替娘看當年娘沒有看完的風景,西塞、北湖、煙柳江南、杏花微雨、黃沙戈壁、激流天塹……」 「呂袖說,爹爹是被景禦上海的,雲兒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可雲兒明白爹爹是因雲兒而死。對禦,女兒下不了手,亦不能下首,爹爹可否原諒?」 「爹爹,你的頭顱,雲兒沒有能力給你拿回來了,小時候記得娘說,你曾經和娘說過:青山何處不埋骨,所以雲兒亦釋然,你在九泉之下,可會怪雲兒不孝……」 她默默立在空蕩蕩的大殿內,見殿外日頭即將搞高照,天轉瞬放亮,徐徐除了大殿,飛身往宮外掠去。 又是一年芳草綠,春風十裡暖萬家。 上元燈節之後,暖日如金,天氣一直晴好,驀然換了春裝的行人三三兩兩試探著出門,沉寂了一冬的街道重新也熱鬧了起來。這一日,春日融融,燕語鶯歌,有事一個趕路的好日子。 一條蜿蜒與天相接的官道上,不時奏摺結伴而行的路人,新人中有喜歡悶頭趕路,默默而行的,亦有愛好高聲闊談,不時發出郎朗笑聲的,冷落了數月的管道因為這些行人的到來,竟新添了幾分勃勃的生機。 管道兩旁,到處盛開著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紅花豔似楓,黃花燦如金,粉花嬌媚,紫花高貴……生命力旺盛的野草迎風舒展綠葉,點點春芽,竟在幾日幾件匯成一大片望不到盡頭的綠海。微風徐徐過,綠海泛起起伏的波浪,似乎在驕傲地向視人昭示它「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野勁。 「叮噹……叮噹……」 行人絡繹不絕的官道上,遠遠傳過來一陣陣富有節奏的清脆鈴鐺聲,那鈴鐺聲猶如小橋流水,潺潺流動,極為悅耳,聽在迎面而過的路人耳中,無比地舒適。 鈴鐺聲漸行漸近,一輛用兩匹棗紅馬拉著的馬車清楚地出現在行人的視野裡。馬車並不大,四周車神纏了青色的布幔,甚樸素,唯有那簾子兩端各系了一個的粉色流蘇思絛帶了點明媚的顏色,猶如這撲面而來的春光,擋也擋不住地落在人眼睛裡,然個人看了不由得眼睛一亮。 馬車不徐不急地走這,坐在布幔外頭趕路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他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握著根細長的竹竿當作趕車的鞭子,正微微閉著眼睛,舒服地在馬車有節奏的顛簸中打著盹。 前方不知出了何事,走得正穩當的兩匹馬腳步突然一滯,各自抬起前蹄長長鳴叫了一聲,驀然停在了路中央。馬車打了個趔趄,原地猛烈晃動了一下,勉強停住。趕車的男子「啊」的一聲,從朦朧的睡夢中驚醒過來,抓緊韁繩穩住了馬車,綱要開口罵人,忽然瞪大了眼睛望著馬車前方,手中的竹竿從手中掉落到地上猶自不覺,身子如石頭僵在原地。 「李大叔,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不走了?」馬車內郎朗傳出來一個清亮的聲音,如三月黃鶯新啼,說不盡的清脆動人。 「公……公子……」坐在車外呆若木雞的李大叔這才回過神來,适才紅潤的臉色已經慘白一片,他僵硬地回頭,沖馬車內結巴地喚了一聲,聲音裡全是顫抖。 換下紅裝,穿了一身利落的青布長衫,換做男子打扮的秋水斜斜靠在馬車內,正舒服地閉目養神,一聽李大叔結結巴巴的聲音,已知不對。 還是沒逃過嗎?她無奈地翻了翻自己的眼皮,長長出了一口氣,臉上攢足了明亮的笑容,一撩車簾子,躬身從車內鑽了出來。 秋水利落地從停穩的馬車上跳了下來,伸出手愜意地彈了彈自己衣衫上輕沾的幾顆灰塵,這才轉頭朝馬車對面神色自若地望了一眼。雖然身上不過普通的青布長袍,身著男裝的她美目如星,面似冠玉,顧盼只見,亦是翩翩濁世一佳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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