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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將軍心中的這個人,定是你的知音人了。」宋少祁深深望了一眼眼前這個眉目微蹙的男子,緊緊逼問。

  「多謝宋公子救命之恩,楚渝還有要事要辦,就此別過。」關楚渝捂了隱隱疼痛的胸口,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朝宋少祁客氣地施了一禮,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大膽,此處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清風大喝一聲,身子一斜,手中的長劍如閃電橫過,人劍合一,攔在門口。

  關楚渝停步,冷冷望著虎視眈眈的清風不語,衣袖下的拳頭卻暗暗緊了一緊。

  「讓他走。」宋少祁渾厚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來,清風朝楚渝冷哼了一聲,這才收勢立在門邊,險險讓出一條路來。

  關楚渝一語不發,腳下生風,側身從門口出去,疾疾的腳步迅速消失在院子裡。

  「主子,你怎麼能讓他就這樣走了?」清風見他走遠,這才關了門快步走到宋少祁身邊,不解地問。身側的墨雨、擎雷、虹電三人亦是滿目疑感。

  「放長線,釣大魚。」宋少祁嘴角的笑意盡斂,墨黑的眸子裡陰鬱一片,褪盡了剛才的溫度。他澹然吩咐:「剛才的那碗水裡混了追風露,墨雨,你跟著他。關楚渝神勇機警,跟得太緊反露了馬腳。」

  追風露乃是秘而不傳的追蹤聖藥,取七裡香花蕊秘制,可在人體中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附著在他經過的地方,久久不散。

  墨雨領命,轉身提氣向外掠去,尋著那股淡淡的特殊味道而去,不一會兒,亦消逝在眾人的視線中。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嘩啦跳進來一大片金色的光芒,將房間照耀得似染了一層奪目的金色。四人的目光不由投向門外,雪已經不下,難得天氣靖好,一輪紅日明晃晃地壯在高空,明媚的陽光噴薄而出。前幾日殘存在襯梢上的雪一點點蠕動著,如骨節舒展鬆動一般,簌簌地落到地上,滋滋地在陽光下化雪成水,散為雲煙嫋嫋升起。從融化了的積雪中隱隱探頭的小草,露著微微的一點碧綠嫩芽,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個新生的世界。淺草如眉,不過幾日,竟讓這毫無生機的大地有了春的痕跡。

  「端王的人頭可檢查過了?」宋少祁墨黑的眼睛動了動,車先收回自己的視線,朝立在身側一語不發的幾人發問。

  「回主子,檢查過了,並未找到主子所要的東西。」擎雷性急,見宋少祁還穩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忙搶先而答。

  「帶我去看看。」宋少祁坐著的身形不動,俊朗如神的臉卻不由沉了三分,握著兔毫盞的手一緊,手中那盞價值連城的嵌銀絲刻字兔毫盞頓時碎成了一堆細細的粉末。

  清風知他心意,立刻快步走到房間一隅擺著的一架纖巧雍容的黑潦束腰單環卡子花高花幾前,伸手握在花幾上擺著的一株造型蒼勁的盆景容器,用力朝右轉了一圈。只聽「哢」的一聲,一旁靠牆而放的一座碩大的博物架轟然動了起來,露出一個一人多寬的大洞來。

  宋少祁應聲而起,接起腳邊的紫袍,側身鑽了進去。清風、擎雷、虹電三人緊跟在宋少祁身後,魚貫鑽了進去。博物架應聲閉攏,房間裡恢復了月才的靜默,仿佛這詭異而神秘的一切,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入內是間建於地底,約摸五間來闊的大屋子,四周壘石成壁,異常堅固。裡面一應家具都無,空空曠曠的,只有牆壁上常年點了照明用的火把,躥高躥低的火苗將這密閉的屋子照得一室通亮,晃如白晝。

  房間最裡端,定定擺了一張紫檀雕花翹頭案,案上端端一個粉彩百花落地盆,盛著半盆辨不出味道的藥水。

  端王的頭顱靜靜泡在藥水中,鬢髮散亂,雙目緊閉。想是死亡的時間久了,微微散發著一股腐敗的氣息。紫檀雕花翹頭案一側地上,七七八八躺著幾隻頭大口闊,形體壯實的大獒,黑黃的眼睛緊閉著,身子僵硬如石,已然死去。

  一身奪目紫袍的宋少祁肅然立在翹頭案前,定定望著眼前那個充斥了陳腐肉體糜爛味道的頭顱,終沉聲吩咐:「再牽一頭來。」

  虹電領命,閃身如電而沒,不過一瞬間的功夫,已不知從何處又牽來了一頭其形如虎的栗色巨獒。巨獒似乎野性尚存,不住吼叫著,吠聲如獅吼虎嘯,足震山嶽,令人望而生畏。

  宋少祁不語,緩緩伸出右手,用力擠破指尖,朝巨獒口中彈了一彈。先時還生龍活虎的巨獒不知何故,立刻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瞬間蔫了下來,很快就躺側在地上,任它如何用力,卻再也爬不起來了,口中淒淒地發出幾聲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四人冷眼瞅著不斷在地上嗚咽的巨獒,靜靜觀察著它身休的變化,看它的毛髮由栗色變為棕色,再由棕色轉為黑色,不一會兒,眼珠亦由黑色變為了妖魅的紅色。

  「可以了。」宋少祁一聲令下,虹電移步來到翹頭案前,不知道從端王的頭顱中取出了點什麼,彈指往地上的巨獒口中喂去。

  幾個人摒神凝氣,齊刷刷盯在巨獒身上,不放過任何一點微小的變化。巨獒四肢突然一陣猛抽,原本還似平穩的呼吸忽然轉為急促,很快氣若遊絲了起來,不過一柱香的功夫,那巨獒便伸直了雙腿,身休倍硬,一命嗚呼了去。

  擎雷「唉」的一聲恨恨長歎,一拳打在石壁上,發出一陣悶悶的響聲。清風與虹電俱是一驚,滿目擔憂地望著宋少祁看不出喜怒的臉,憂慮地道:「主子……」

  宋少祁高大的身子如一座線條硬朗的石雕,穩穩地立在房間中央,目光一動不動盯著那條業已死去的巨獒,火光在他蒼白的臉上打出一塊塊或明或暗的光斑,一刹那失神:「凝神珠竟不在他身上。莫不是……天要亡我……」

  「主子莫氣餒,世事無絕對,雖然二十年前,江湖傳言凝神珠在百變神醫葉星士手中,但事過境遷,這二十年間,難保凝神珠不被他轉送給他人。」清風見從來遇事淡定從容,泰山壓頂而不崩的主子,今日也為凝神珠之事而弄得意志消沉,忙出言安慰。

  宋少祁如遭當頭棒喝,被清風一語驚醒夢中人,精神為之一振,整個人恢復了原先的澹然深沉。他清了清嗓子道:「不錯,凝神珠乃當世之寶,肯讓嗜寶如命的葉星士甘心將它雙手奉上的,定是他心中最最重要之人。」

  「看來,我們需要去衡王府走一趟了。」宋少祁定了定神,目光如炬地掃過三人靜默的臉,嘴角綻來一個極為冷俊的笑容。

  太陽連續幾天都大得出奇,整日整日抖撤了精神高高掛在湛藍的天穹上,將錦繡大地照耀得暖烘烘的。受了陽光的日日滋潤,連日積梭的雪早已悉數化得乾淨,皇宮褪盡單薄的縞素,依靠著重新更換的花木與各色綢帶的點綴,瞬間萬紫千紅了起來。

  日子在不知不覺中長得恍惚了,竟讓人生成幾分迷離的疑惑來。月兒一身清爽的素絨繡花襖,配著紫俏翠紋裙,腰間一條寶藍色宮絛,在右側前方紮了一個香色垂金如意結,端端坐在簌玉齋密室內的酸枝雕花鼓墩上,膝蓋上放了一個盛針線剪刀等小物件的竹編小籃子,正低著頭繡著一個五色香包。

  「哎呀!」她突然眉目輕蹙,低低叫了一聲,迅速停下手中的針線,將自己的右手食指放在口中緊抿。

  秋水正歪歪靠在小榻上,抓著一本《四州志》聚精會神地看著。見月兒突然低叫,一個翻身,從身下墊著的撚金銀絲線滑絲錦被上坐起,問道:「又紮到了?」

  「娘娘,月兒手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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