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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一陣寒風猛然從高高的城樓上淩厲地卷下來,如磨得光亮的利刃般從眾人衣服領子裡直直插進,冷颼颼向內灌來。

  眾人的身子隨著冷風一抖,滲人的小雞皮疙瘩落了一身。火光仿佛暗了一暗,空氣中突然佈滿了幾絲說不出來的詭異與肅殺。

  眾人心中一驚,只覺心底的不安如水草撥動湖面,一點一點騷動了起來,下意識緊了緊手中的兵器,目光朝四下裡轉去。

  黑黑的天幕中,四個將臉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人手持長劍,不知從何處躍了出來,勢如閃電地從天而降,直奔關楚渝而去。

  跳躍的火光映在從幾個人手中森然的長劍上,劍身上泛起一道道清冷銳利的光芒,迫得眾人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就在眾人驚愕的一瞬,四個黑衣人早已雙腳著地,各自拌了個劍花,揮劍朝關楚渝身側而去。

  圍在關楚渝身側的侍衛這才醒悟了過來,慌忙舉起手中的武器,與幾人打鬥在一起。光與影的迅速交錯中,四周響起一大片短兵交刃的聲音。幾人黑衣人武功均已臻一流,劍尖抖起的炫麗劍花讓人不禁眼花繚亂,在與關楚渝一戰中消耗了一大部分體力的侍衛們幾乎無招架之力,很快便被幾個黑衣人占去了先機。

  此刻,景禦明黃的身影並未走遠,身後不遠處這一陣嘈雜喧嘩,驚得他急忙停住步子轉身向後望去。火光沖天中,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幾個武功高強的黑衣人已經將按著關楚渝肩膀的兩名侍衛打翻在地上,一把將面色慘白的關楚渝與他手中端王的頭顱搶了過去,幾個黑衣人且戰且退,眼看就要將數百將士鑄成的包圍圈沖出一道缺口,全身而退。

  景禦怒從心起,一張俊臉轉眼鐵青,舉步便要提氣沖向前去。眼疾手快的張德貴慌忙跪在地上,死命抱住景禦的腳,硬生生拖著他高大的身子哀哀地求他:「皇上,龍體為重!」

  「放開!」景禦怒喝一聲,想要抬腳掙脫,無奈張德貴雖不會武功,從前也是幹慣了粗重的活,手上的力氣極大,又是這般豁出了性命地纏住景禦。一時之間,景禦卻奈何不了他半分。

  「皇上萬金之軀,奴才不能讓皇上陷於危險之中,死也不會放!」景禦驚怒中揮起另一隻腳,正重張德貴胸口。張德貴一痛,嘴角溢出一抹殷紅的鮮血,悶悶側抽了一口冷氣,卻忍著痛咬牙抱得更緊。

  眼見幾人臂下夾著關楚渝與端王頭顱,尋隙便要逃脫,空中突然傳來一道清亮有力的嘯聲,如耀眼的流星劃破夜的寂靜,一個青衫磊落的男手宛如清泉一泓,衣袂翩然落在人群中,二話不說,揮起一掌便往離他最近的黑衣人身上喂去,堪堪將對手逼得後退了三步。

  火光猶如明鏡,照得青衫客俊雅的面龐忽明忽暗地在刀光劍影中不斷搖曳,軍士中,不知是誰眼尖,立刻識出了他的身份,驚喜交加道:「啊!是歧王!」

  伺機而動的眾人定睛一看,果然見那猶如天神般從天而降,打得幾個黑衣人節節敗退的男子,不是歧王,更是何人!

  正當眾人心中松一口氣時,夜空中一道紫光閃過,城樓上如大雕般躍下一個身著紫袍,頭戴深紅色面具的男手,只見他腳尖輕點,雙足迅捷如風,從眾人頭上淩空踏了過去,在空中旋轉了幾個美妙的姿勢後,落在了葉景紹與黑衣人之間。

  幾個黑衣人持劍聯手對付空手入白刃的葉景紹,卻幾乎處處受制,周身幾處大穴都落在景紹細密綿長的掌風籠罩中,明顯落了下風。

  紫袍男手面具下雙眼精光猛盛,猿臂一伸,五指化掌,淩厲朝景紹臉上劈來。景紹聽風辨音,知這紫袍男子武功已臻出神入化之境,當即不敢小覷,舍了面前的幾個黑衣人,一個鷂子翻身,勢如閃電地避開了這一掌。

  紫袍男手將一手負在身後,呵呵一陣長笑,刺耳的笑聲嗡聲嗡氣地從面具下傳了出來,落在眾人心頭,一陣無端的驚怵。

  他仰著臉,長長地望了眼一丈開外的景紹與立在青羅傘蓋下的景禦,意味深長地一笑。深紅的面具猶如一抹鮮血,在火光的照耀下泛著一層詭異的光芒,讓眾人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

  他戲謔而笑,朝身後四人慵懶開口:「承歧王饒了你們的小命,還不快走!」

  「是。」四人應了一聲,夾起已然昏厥的關楚渝與端王的頭顱,丟下愕然出神的眾人,提氣淩空離去。

  「來者何人?」景禦趁著打鬥的片刻功夫,已經掙脫了張德貴的雙手,大步奔到景紹身側,與他並肩而站。景禦氣勢若虹地大喝,一雙虎目卻若有所思地停在了紫袍男手腰間墜的一塊細膩圓融的金黃岫岩玉上。

  「錦繡天淩帝?我亦聞名已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紫袍男子兩道精光從面具中射下來,上下打量著景禦,點頭噴噴而贊,顯然對他頗感興趣。頓了一頓,他又道:「至於我是何人,他日有緣相見,定會讓皇帝陛下一解心頭疑感。」

  紫袍男子男子一氣將話說完,轉身便欲騰空離去。

  「宣武門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景紹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早已密切注視著紫袍男手的一舉一動。他藝高人膽大,見紫袍男手轉身欲走,冷然一笑,身手如劍斜掠,朝他淩空劈出一柴

  紫袍男子爽朗大笑,回掌亦是一擊,電光火石間,兩人幾乎使了全力的一掌碰在一起,如天雷勾動地火,轟然發出山崩地梨的聲音。與此同時,強大掌力相擊產生的氣流以兩人淩空之軀為中心,猛烈地朝四周噴射出去,眾人的衣袍頭髮吹亂了一片。幾個離得近的侍衛,被強大氣流擊中,身手如一張白紙翻飛,立刻被掀出了幾丈遠。

  景紹與紫泡男手同時大喝一聲,互相收回自己的手掌,各自飄回數丈之遠,落在地面上。

  景紹只覺內息翻滾如潮,雲湧濤激,胸口隱隱煩悶,呼吸不順,情知受了內傷。他閉眼,雙手做太極狀放在胸口,立刻調息吐呐,強行將口中一口汙血從喉嚨咽了下去。

  「我自問普天之下已難遇無敵手,想不到歧王年紀輕輕,竟是深藏不露的一流高手。可歎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古英雅出少年。」紫袍男手站定後身形微微一晃,上下打量了景紹,詫異道。

  「過獎!」景紹略略平復了體內四處亂躥的氣息,挑了挑眉,澹然應聲。

  「千機老人是你什麼人?」紫袍男手目光一盛,突然朝他大喝。

  「你怎麼知道?」景紹亦是一驚,面上狐疑盡現。自己從小被天龍帝送往武林怪傑千機老人處學藝,對外只稱他體弱多病,需在廟中清修以固本培元,一年之中,倒有大半時間待在了宮外。此事極隱秘,除天龍帝所派的貼身侍衛外,宮中鮮有人知,連葉景禦亦是不知,卻被眼前只有片面之緣的紫袍男子一語猜中,景紹如何不驚。

  「哈哈……」果然是那老兒的好徒弟!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悔有期!」紫袍男子見景紹面露驚異,已知自己猜測一分不差,伴隨著一陣朗朗的長笑聲,姿容瀟灑地翩然離去。

  景禦望著紫袍男手遠去的背影,嚅動了幾下嘴巴,欲要整兵再追。景紹望瞭望他鐵青的臉,淡淡道:「皇上,窮寇莫追。」

  「是不是他的人?」景禦的眼睛冷冷平視前方,驀然一問。

  「據臣弟所知,不是。」景紹一楞,半晌才回過神來,明白景禦所指何人,苦笑了一聲,臉上澹然的表情終有了幾分動容。

  景禦轉身,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出一丈遠,終還是回頭,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道:「朕竟不知道朕的三皇弟原是拜在幹機老人門下,難怪一身武藝,如此出類撥萃,朕要恭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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