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後世緣(98)_古月珊

九八

　　「我怎麼會在你的房間裡？」

　　「因為，我們已經結婚了。」

　　「結婚？！」妍妍不敢相信，既然自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怎麼會跟他結婚！「你胡說，你撒謊！！」

　　杜仲達抱起她，她拒絕的掙扎了幾下，「別動，我抱你到客廳去看個東西你就明白了。」

　　將妍妍小心的放在客廳裡沙發上，杜仲達打開電視機，又插進一張光盤。畫面上立即顯示出熱鬧的婚禮場面。

　　新郎正是杜仲達，新娘卻是妍妍自己，雖然坐在輪椅上，雖然表情有些癡呆，但不可否認，那的確是她自己，女兒嬌嬌穿著小禮裙還站在她的身邊，她的懷裡抱的是新娘捧花，如果細細的看，那捧花是用什麼東西固定在她的手上的。

　　繼續看下去，賓客的恭賀聲、猜酒聲、歡笑聲，一切就像普通的婚禮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同，如果硬要找出不同來，那就是新郎是喜悅的，掩不住淡淡的憂慮與疲憊。新娘卻是癡呆的、茫然的。嬌嬌在一邊兒不時擔憂的看一看她，但卻看得出來，這孩子是真心喜歡她媽媽的這個婚禮，也對這個新爸爸很滿意。

　　「不可能！我沒有自主意識，婚姻是無效的。」妍妍盯著畫面，激動的大叫，她想不到在昏迷期間，竟然被她的親人們集體將她「賣」了。此時，畫面上正播放著新娘新郎向父母敬禮，而她的公婆都高興的抹著眼淚。

　　「從法律上來講，婚姻是無效的。」杜仲達關了電視，「我們並沒有登記。」

　　「你為什麼這樣做？我爸媽呢？嬌嬌呢？我要見他們，我要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不要激動，我這就打電話通知他們來看你。他們一定樂瘋了。」

　　半個小時後，一家人見了面。妍妍想像了千萬次回到現代的鏡頭，想了千萬句的開場白，但在這種情形下，一切的場景都是多餘，一切的語言都顯得蒼白。她愣愣的看著站在眼前的親人們，懷疑眼前的情況是否真實。

　　「媽媽……」女兒怯生生的開了口，烏溜溜的黑眼睛裡帶著懷疑，帶著試探，帶著不自信。

　　妍妍本能的伸開雙臂，無聲的呼喚著女兒。淚水，不受控制的，如雨落下……

　　「媽媽！」女兒不再猶豫，猛地沖進妍妍的懷抱，放聲痛哭起來。「媽媽，嬌嬌想你。」

　　只能緊緊的緊緊的擁抱著女兒，力量大得似乎要將女兒重新揉進自己的生命裡。這個時候，連空氣在她們母女之間都是多餘的。

　　儘管妍妍行動還不方便，但妍妍堅持回到自己的家裡。天知道她是多麼想念待在自己家中的味道。

　　夜已經很深了，母女倆還躺在床上嘮叨著。妍妍親了親女兒的小臉，憐愛的說：「太晚了，快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媽媽，唱首歌給我聽吧。」嬌嬌打了個哈欠，睡意朦朧的說：「唱那個小小狗的。」

　　「嗯。《我的小小狗》。」妍妍一邊回想著肥嫩白胖的狗兒蜷在她的懷裡的情景，一邊輕輕的哼了起來：

　　你是我的小小狗，我的小小狗。
　　紅豔豔的嘴唇兒，胖呼呼的手兒
　　肥嘟嘟的屁屁，粉嫩嫩的肉兒
　　想咬一口
　　你是我的小小狗，我的小小狗。
　　矮塌塌的鼻子，細眯眯的眼兒
　　稀拉拉的頭髮，哎呀你真醜
　　你是我的小小狗，我的小小狗。
　　風吹不怕，雨淋不怕
　　媽媽牽著你的手兒
　　人生路上一步一磕
　　你要穩妥妥的走
　　有一天，你會長大
　　肌膚賽雪，明眸如畫
　　你仍是我的小小狗
　　有一天，你會長大
　　白髮蒼蒼，牙齒掉光
　　你還是我的小小狗

　　聽著女兒漸漸平穩的呼吸聲，妍妍滿足的歎了口氣。一切就像一場夢，抓住現在的寧靜就好，管它明天怎樣呢。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進妍妍的臥房時，她睜開了眼睛。順手往身邊一摸，卻摸了個空。妍妍受了驚嚇的立即向周圍看過去，還好，還是現代的情景。輕輕的撫了撫胸，心臟因為受到過度驚嚇而顯得短暫缺氧。想要坐起來，但腿部肌肉因為長期沒得到鍛煉，十分無力。

　　「嬌嬌！」妍妍揚聲大叫起來。多麼害怕這一切只是她的主觀臆想，多麼害怕一切又成為泡影。

　　「媽媽。」嬌嬌匆匆忙忙跑了進來，詢問的看著她。

　　妍妍看著女兒，白色短袖上衣，深藍色的校服裙，小小的紅領巾系在脖子上。她已經穿戴整齊了。什麼時候女兒學會自己穿衣服了？是自己昏迷不醒的日子裡嗎？

　　「沒事兒，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我還要上學呢。」嬌嬌像個小大人一樣的，摸了摸妍妍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然後拍了拍胸，誇張的說：「還好，沒發燒。」

　　「呵呵，你這個壞東西。上學去吧，路上看著點兒，早點回家，媽媽等著你。」妍妍囉囉唆唆的叮囑著。

　　「嗯。知道。」嬌嬌俯下身，親了親媽媽的臉。走到房門口，又調皮的轉過身來，扮了個鬼臉，「媽媽，我很喜歡杜叔叔，你也喜歡他的，是吧？」

　　妍妍一愣，小鬼頭什麼時候長大了？為了寬慰女兒的心，她朝女兒笑了笑。

　　「過會兒杜叔叔買早點上來，媽媽等著哦。」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嬌嬌滿意的轉過身。

　　妍妍憐愛的看著女兒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裡，重新考慮著與杜仲達的「事實婚姻」。

　　杜仲達拎著早點進來了。就像一個真正丈夫那樣，他將妍妍抱到陽臺上，呼吸著清晨的風。妍妍眼神複雜的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與她舉行了婚禮，又一起生活了數年的「丈夫」。

　　「先刷牙。」杜仲達拿著洗漱用品，伺候著妍妍梳洗了，又在她的膝蓋上鋪了一塊毛巾，這才端起早點喂她吃。一股蔥花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是她最喜歡吃的鮮肉水餃。

　　「我自己來吧，我能行。」妍妍避開了頭，尷尬的說。

　　「最後一次。你既然醒來了，以後慢慢的恢復腿部的力量，生活也可以自理了，我就沒有用處了。」杜仲達固執的舉著勺子，送到她的嘴邊。

　　妍妍機械的吃著，默默的想著。從他剛才嫺熟的動作來看，顯然在自己昏迷的時間裡，杜仲達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從昨天她的父母與女兒對杜仲達的態度來看，他們早已接納了他的新身份，似乎還非常滿意這個女婿。

　　思維又飛回到古代的情景，現在的一切都這麼真實。她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否神經錯亂，得了分裂幻想症了。

　　「你說，真的有前生後世嗎？真的有因果輪回嗎？」不自覺的，她就問了這句話。

　　「有吧，不然我怎麼欠了你的呢。呵呵。」杜仲達笑著，又遞了一隻餃子到她嘴邊。

　　「真的假的啊？」妍妍偏過頭，「不吃了，吃飽了。」

　　「再吃一隻，最後一隻。」杜仲達無奈的看著妍妍，「不知道，但是我希望有來生啊，如果有來生，我還要找到你。呵呵。」

　　妍妍低下了頭，咬著最後一隻餃子。心裡怦怦的跳著，真的有前世今生嗎？「剩下的你吃了吧。」

　　這句話自然而然的從她的嘴裡溜了出來，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麼真的像是對待自己的親人那樣呢？難道與他相處的這些日子裡，在潛意識裡已經將他當作自己的親人了嗎？

　　「好。」杜仲達高興的將剩下的餃子塞進自己的嘴裡，他很開心妍妍並沒有排斥自己。

　　「我那個墜兒……」妍妍注意到杜仲達脖子上戴的，似乎是她的玉佛墜。那是在古代的時候，和尚拿在手上後來又憑空消失了的那只。

　　「你躺在床上的時候，掛這個不方便，我就暫時替你掛著了。」杜仲達從領口里拉出那只玉墜，只見那玉在初陽的映襯下，似有異彩流動，更加溫潤剔透了。

　　和尚的話似乎又放映在腦海裡，「這只墜子，師兄好生保管，後世的姻緣就在它的身上了。」難道杜仲達竟然是她的後世姻緣嗎？莫非是……子路？妍妍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仔細再瞅杜仲達的時候，恍惚有些認得的模樣。

　　「都說人養玉，看來你的這塊玉已經認了我呢。」杜仲達也注意到了，笑嘻嘻的說，「玉已經認了我，你認不認呢？」

　　妍妍轉頭臉，臉騰地火紅起來，熱辣辣的。杜仲達似乎從妍妍的眼神裡看出了點什麼，欣喜若狂的抱起她，吻了吻她的唇……

　　看著窗外溫暖的初陽，妍妍的嘴邊爬上了一絲笑容，那是不易查覺的幸福感。歷經風風雨雨，生命終於顯示出恬淡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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