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後世緣(74)_古月珊

七四

　　「月兒，小心看好你肚子裡的孩子。」老夫人忽然加了一句，倒弄得劉夫人與月兒不知所措起來，不知道這是威脅呢，還是真心關愛。不由得看了司馬冉一眼，他的表情更是平淡，什麼也看不出來，二人只好彎腰行禮告辭。

　　待二人離去以後，老夫人看了看司馬冉，歎了一口氣，道：「思靜園的警戒都撤了吧，好生看待那個姑娘。」

　　「嗯。」司馬冉內心裡一突，老夫人果然都知道了。

　　「看好你娘與月兒，過去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但不要讓她們再生事端。」老夫人又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心裡有事，但我今日乏了。」

　　說完又從袖裡取出一件物事遞給司馬冉：「這個，是我從紹陽莊的祖屋裡取來的，你拿去仔細瞧瞧，明日再到佛堂來見我。」

　　司馬冉接過來一看，那是一個墨綠色的綾綢緞面的小荷包，裡面裝著暗紅綢緞的一片布帛，疊得非常齊整，看樣子已經非常陳舊了。他默默地撫著荷包上面繡著的一對雙飛燕，這圖案似乎在哪裡見過。

　　怔忡了半晌，抬頭時發現老夫人已自回房歇息去了，只得漫步走回書房。手裡緊緊地攥著那個墨綠色荷包，心底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著他，一切的謎底就要揭曉了。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敢打開荷包了。穿過假山石的時候，想起當日妍妍在這裡光著腳丫子散步，又憶起她所說的那些俏皮話，心裡越發酸楚起來。

　　布帛上說的話大致與柳相交代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下蠱的是辣姑子，解蠱的卻是燕姑娘自己。

　　「薄情男絕子孫。」司馬冉喃喃念著，下半句是：雙飛燕續前緣。

　　令他不解的是，燕姑娘既然如此恨曾祖父，卻為何又能大度得以性命解蠱呢。她的思維真是異于常人，稱為一代奇女子。猛然間想起什麼似的，仔細查看著那個墨綠色荷包的樣式，越看越心驚，突然間發狂一般的沖進妍妍曾經的臥房，焦急的說：「少奶奶以前用的物事呢？」

　　司衣正在擦拭桌子，見司馬冉幾近發狂的樣子，嚇了一大跳：「少爺想要什麼？」

　　「所有的……只要是少奶奶用過的，都給我拿出來。」

　　「是。」片刻之後，司衣便拿來一個箱子，裡面是妍妍曾經用過的東西，她都收拾了裝著。司馬冉打開箱子，急急翻看起來，果然找到一個荷包，他記得那是陪妍妍置辦柳大公子的婚禮物品時，妍妍用的那只。當時見她財迷的將銀票放進這個荷包裡，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

　　「這個荷包，是少奶奶自己做的嗎？」司馬冉緊緊握著它，針腳很粗糙，分明是妍妍自己做的，但他還是需要肯定一下。

　　「是的。」司衣低頭回憶著妍妍做這個荷包的神情，她當時看見這麼粗糙的針腳時，還忍不住的笑了呢。但妍妍並不生氣，反而興高采烈的炫耀給她看，又興致勃勃的掛在身上了。司衣想到這裡，本想詢問妍妍的是否有消息了，剛一抬頭，只見司馬冉精神晃忽地拿著荷包地走了出去。

　　等司馬冉再到延鶴院的時候，老夫人竟然出乎意外的在等著他。

　　「知道你會來的。看出什麼來了？」

　　「這個……還有這個……」司馬冉片刻間憔悴了不少，他將手裡的兩個荷包遞給老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蠱，名為三足蠱。是情蠱中最霸道的一種，受蠱之人會逐漸喪失生育能力。」老夫人默默對比著兩個荷包，歎息道：「雙飛燕續前緣。當初辣姑子追求先祖而不得，性情大變，暴戾無比，在燕姑娘的感化與開導下，性情逐漸變得平和。先祖與燕姑娘反目之後，她又爆發了，竟然將三足蠱轉種至先祖身上。」

　　「那柳小姐……？」

　　「哼，你以為那辣姑子當真悔恨了麼？柳府恐怕也不知真相吧。她的轉世是沒有生育能力的。如果不是燕姑娘以血為引，將先祖體內的情蠱引出來，恐怕司馬家這一族早已絕了。」老夫人冷哼一聲，「饒是如此，但對身體仍有些影響，這也是我司馬氏為何人丁單薄的原因。」

　　「既然如此，先父為何還要兒子與柳府定親？」

　　「唉，老爺與我當初也不知其中緣故，這段時日，我不就是為了查這個忙著嘛。」

　　45、又起風波

　　妍妍看著窗外的樹葉，起初，是不經意的一片、兩片；接著，是一下子的七片、八片；終於，整個秋天就這麼忽悠忽悠的飄落下來。

　　推開門，踩在遍地的落葉之上，沙沙的聲響激蕩著她的耳膜。走到被孤立的樹前，輕輕地撫摸著樹幹，這曾經是怎樣的生機勃勃的春意啊，但終究無可奈何的凋零了自己的綠色。

　　仰望著支離的樹枝，似乎還有芽苞默默的埋在來年的期盼之中。她的眼突然變得酸痛起來，自己在這古代的時空，不正像這棵沒有葉片的樹麼，光禿禿的單薄得令人心酸。樹尚且還有著希望，但自己呢？自己的新葉又在哪裡？

　　「妍妍……」沙子路終於忍不住開口喚她。

　　他看著她已經好一會兒了，見她忽而歡喜，忽而悲傷，忽而了悟，忽而痛苦。不過是瞬息的時間，她的表情已經百轉千回了數次，心裡大約也是千回百轉了數次吧。直到最後，他終於忍受不了她面上心酸的神情，喚醒了她。

　　「嗯？」妍妍驚醒過來，恍惚的看著他。這是她的夫君，雖然她不記得怎樣嫁給他的，但他卻是她在這個時空唯一的依賴和信任。

　　「秋天到了，天涼了，記得添衣。」沙子路攬住她的肩，手指所觸之處冰涼冰涼的，那股涼意直沁到人的心裡去。

　　妍妍看著他溫暖的眼神，心也變得暖和起來，秋天的寒意一點一點的融化在他的溫暖裡。

　　「好！」她回執著他的手，緊緊的握著，眼裡閃爍著絢麗的光彩。

　　兩人牽著手回到裡屋，沙子路為妍妍披上一件狐狸毛領的斗篷，擁著她站在窗前。

　　「你知道嗎？」妍妍靠在他的肩膀上，吸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嗯？」沙子路緊了緊手臂，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從前有座桃花山，山裡有個桃花谷，穀裡有個桃花仙……」妍妍笑著看他，「你知道那個桃花仙是誰嗎？」

　　「是誰？」沙子路凝視著她的眼晴，似乎要看進她的心裡去。

　　「是我啊，哈哈……」妍妍一扭身，從他的臂彎裡滑了出去，促狹地笑著。

　　「好哇，你！」沙子路意識到被捉弄了，立即伸手抓住她，猛地往懷裡一帶，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直到她喘不過氣來求饒，「放了我吧，我真的講一個桃花島的故事給你聽。」

　　「好。」沙子路放開她，靜靜地等著。

　　「從前有座桃花島，島上開滿了漫山遍野的桃花。桃花島上住著一對恩愛的夫妻，男的風流倜儻，武功高強；女的美麗動人，溫柔嫻淑。他們有一個可愛的女兒，聰明伶俐，刁蠻可愛。也許是老天也妒忌這幸福的一家人吧，妻子得了一種奇怪的病不治而亡，從此以後，那男的性情大變，女兒也悄悄地溜出桃花島混跡於江湖。他為了找尋女兒重出江湖，一路上行為處事全憑自己的好惡，亦正亦邪……」妍妍講到這裡，記起關於黃藥師的這個故事太長了，於是停了下來。

　　「然後呢？」

　　「然後啊？然後就激起武林正派的公憤，大家約著一起消滅他啊。」妍妍胡亂編著，「但這個桃花島主武功特別高強，一般的人也拿他沒辦法，於是用計抓住他的女兒，脅迫他答應著有生之年不許離開桃花島。」

　　「他答應了嗎？」

　　「當然答應了啊。女兒是他繼續活著的支柱啊，沒有了女兒，他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可惜了一世英雄。」

　　「不過呢，他儘管被迫住在桃花島上，但他這個人一向不愛好世俗名利，能陪嬌妻愛女住在世外桃源，也未嘗不是好事。更何況他的女兒還找了個愛她的老公，一家人快快樂樂的住在那四季皆有桃花盛開的地方，豈不快活。」

　　「是的。」沙子路沉思著，「怎麼會有四季盛開的桃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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