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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第七章 憾血再生緣

  站在軍帳外,望著進進出出的侍衛在我面前晃過,我很想拉住一人詢問祈佑此刻的狀況,可是無人理會我。想進去瞧瞧祈佑,更是被蘇景宏的兵攔在了帳外。我的雙手緊緊糾結纏繞,在帳外徘徊不定,手上的銬鏈依舊掛著,隨著我來回的步伐發出鏗鏘之聲。

  時不時見侍衛端著滿滿一盆猩紅血水而出,我的心便猛地一顫,偶爾聽見有侍衛的低語。

  「那女人下手可真重,匕首幾乎全部埋進了皇上的小腹……」

  「看軍醫的神情,皇上的情況似乎不大樂觀啊……」

  「若是皇上有個萬一,咱們是不是不用打這場仗了……」

  「瞎說,皇上是天子,有天神庇佑。這場仗打了近三年,若在此刻不戰而敗,我是決不甘心的……」

  聽他們的話語,我的臉色愈發地凝重,望著被簾幕緊掩著的軍帳,我幾乎望眼欲穿。

  深冬寒濃,浮雲盡散,夜幕漸晚。

  當一臉疲憊的軍醫與蘇景宏、展慕天出來那一刻,我立刻提步沖上前欲問祈佑的安危。還沒邁出兩步,一直守候在外的士兵皆圍湧了上去,你一言他一句地問著。我被擠在最邊緣,一句話也插不上。

  「靜一靜,皇上已安然無恙。」軍醫的聲音在喧嘩的詢問聲中異常低弱,這一聲並沒有引來多大的反應,將士們皆喊著要見見皇上,蘇景宏勃然大怒,「都給本將軍住嘴!」

  這一聲讓眾將士立刻噤聲,原本嘈雜一片立刻鴉雀無聲,睜著一雙雙期盼的眼睛看著他。他清了清喉嚨,肅穆著一張臉道:「如今皇上的傷勢已被軍醫控制住,皇上現在最需要的是安靜地休息。眾將士可以放心回去堅守自己的崗位,昱軍隨時可能來襲,咱們要嚴陣以待,不得露出弱點讓他們乘虛而入。」

  展慕天也站了出來,用堅定有力的語氣道:「相信皇上,他一定能挺過這一關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皇上休養的數日,為他守住這個江山!」

  「是。」眾人半信半疑地應了聲,最後四散而去,唯留下軍醫、蘇景宏、展慕天三人,臉色異常凝重。

  我凝望著他們的表情,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上升,難道祈佑的傷勢很重?軍醫這樣說只是為了穩定軍心?我箭步沖了上去,「祈佑到底怎麼了,有沒有事?我要去看看他。」

  「不行。」蘇景宏一把擋住我,厲色而斥,「若沒有你,皇上怎會受如此之傷!」

  滿肚子的焦慮與擔憂因他這句話轉變為憤怒,我一聲冷笑,「蘇將軍,若沒有你求我來昱國,今日你們能這樣堂堂正正與連曦正面交鋒?若沒有你,今日我會反被連曦利用來交換連思?她本是一個很好的利用工具,到最終卻將她用在交換我之上,你很失望吧。這就是一個道理,你要得到一樣東西,註定要捨棄一樣東西,這便是天理迴圈。」

  「本將軍做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批駁,你沒有資格。」蘇景宏氣得滿面通紅。

  「好了,你們別吵了。」展慕天終是克制不住地怒吼出聲,「皇上現在命懸一刻,你們還有心情在此爭吵。」

  「命懸一刻?」我壓低了聲音重複著這個至關重要的詞,立刻用質問的目光看著軍醫,「你不是說他已無大礙嗎?」

  「那是為了穩定軍心。連思那一刀是下了十分之力,絲毫沒有手下留情,完全是沖著皇上的命來的,現在我已為皇上止血,稍微控制了一下傷勢。北方荒原之地,藥材稀少,要找藥更是難上加難呀。若派人不眠不休馬不停蹄地回亓國去取,往返最少也要十日,皇上的病情怕是拖不了那麼長的時日了。」軍醫也壓低了聲音,生怕皇上的病情會洩露到將士的耳中,那將又是一場大亂了。

  我緊蹙眉頭問道:「沒有其他的法子嗎?」

  軍醫望望我,再望望蘇景宏與展慕天,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快說,婆婆媽媽的。」展慕天的情緒有些波動,很不耐煩地沖他吼了一聲。

  軍醫抬起食指,指向右側一端。我們皆順著他的手勢望去,他所指之地不偏不倚,正是幾裡外那凝結了百丈冰雪的雪山,「破曉臘雪之露、雪蓮。露水要在巔峰取最純澈乾淨的露,若我沒猜錯,如此惡劣四季如冬的地方,定然會生長雪蓮。只要在那兒找到這兩味藥,雪露為引,雪蓮為藥,將其磨成粉末混合在一起,一半內服,一半外敷,定能緩和傷勢堅持到十日後名貴的藥材送到。」

  「好,我這就去。展相,你文采好嘴巴利,留下穩定軍心。蘇某一介武夫,甘願為皇上上雪山找尋,若是找不到,定然不歸。」蘇景宏絲毫沒有猶豫,提刀正欲離去,我立刻擋在他面前,「我也要去。」

  「你去只會給我添麻煩。」蘇景宏眼中滿是鄙夷之色。

  「皇上傷勢未定這事斷然不能洩露,現在只有我能幫你的忙,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力量。上雪山我不怕,嚴寒我也不怕,在你面前我絕對不會喊上一聲苦。若我喊了一句,你便可以丟下我獨自離去,我只想與你一同上雪山,真的想為他做些什麼,僅此而已。」我的語氣近乎懇求,如今的祈佑已經危在旦夕,我只想為他做些什麼,而不是一味地等待。

  蘇景宏那圓圓的眼睛上下打量我許久,終於是輕哼了一聲,「你愛跟著去便去,你若跟不上,蘇某定然不會等你片刻。」

  得到蘇景宏的應允後,我並沒有立刻與他啟程,而是帶了些許乾糧與火匣子。看著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沒有照明之火如何上那陡峭的雪山;要取巔峰之晨露,想必是要在山上過夜的,沒有乾糧哪來的力氣繼續尋找。

  準備好了一切,我便背著一小包袱的東西與他上了雪山,臨走時慕天讓我萬事小心,緊跟蘇景宏的步伐,千萬不要走丟。他是瞭解蘇景宏的,若我跟不上,他鐵定會丟下我不管的,哪會管我是不是雅夫人。

  祈佑能有這樣一個臣子真是他今生修來的福氣,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朝廷,為了祈佑不惜甘冒欺君之罪也要將我送出去。只要祈佑有絲毫的不對,他必定堅持自己的原則與祈佑對著幹,現在朝廷上這樣的官員已經不多了。只是蘇景宏的思想過於迂腐古板,遇事不懂變通,一味地往前沖,這樣便會引起許多人的不滿。這也是他為何在朝廷中獨來獨往,沒人願意與他打交道的關係吧。

  月照雪成霜,寒氣侵狐裘,冰雪浸雪靴。

  我緊隨在蘇景宏的身後一同攀爬雪峰,雖說雪峰之路並不陡峭,但是夜黑風高,大雪蔽路,唯有手上的那一盞燈勉強可以照明前方的路途,確實難以行走。約莫攀爬了兩個時辰我們才上了半山腰。

  那路途很難行走,我們的腳踩在冰涼的雪花之中發出嗞嗞之聲,我的體力也漸漸不支,喘得很厲害。蘇景宏自始至終都沒有理會我,一個勁地往上走。我很疲憊,但是不能喊累,因為上山之前我承諾過的。

  眼看著蘇景宏離我越來越遠,我很想追趕上去,但是雙腿已經軟了,再也走不動了,一個踉蹌,摔在冰涼的雪地中。我想,我要完了,蘇景宏肯定會將我丟在這個冰天雪地中不予理會,我不怕死……但是至少要讓我見到祈佑沒事,這樣我才能走得安心啊。

  臉頰整個貼在冰寒的雪面上,冰寒刺骨的冷讓我的全身麻木,直到一雙手將我由雪地裡扯了起來,「不能爬山路,何必自討苦吃。」

  癱坐在地,借由蘇景宏的手臂才勉強支撐住自己幾乎力氣殆盡的身子,「你不是說,不會管我嗎?」

  蘇景宏一聲輕哼,「你以為老夫願意折回來?若不是乾糧與火匣子全在你身上,你的死活才不關老夫的事。」

  我輕咳幾聲,露出慘澹的笑容,「那還是乾糧與火匣子救了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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