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秦始皇之繾綣 | 上頁 下頁
九二


  王都薊被鬱鬱蔥蔥的群山包圍,美的不真實。

  燕國王宮位於半山腰,上千層石階連成天然屏障,與市井百姓分隔,王宮背面懸崖河水,落差百尺,河水奔流不息,土黃色巨石壘砌的宮牆堅固且神秘古樸。

  然而,馬車最終停靠的並不是燕國王宮,而是一條街道盡頭的屋宅,和街燈一樣的青瓦屋簷,「以後就住這裡。」燕丹推開木門,屋宅內很寧靜,有一個家僕正跪地擦洗地面,他聽見門口的動靜,扭頭,向燕丹彎身行禮,夷簡問,「你也住這裡?」

  「你認為我該住哪裡?」燕丹低頭看她。

  「太子不是應該住王宮的麼!」

  「呵呵呵……」燕丹怪異的笑,轉身走進長廊,背影消失在拐角石牆處。

  「燕王喜怕觸怒秦王,不敢讓太子入宮。」身旁的式妋開口,夷簡錯愕的看她,這一路她言語甚少,除了細微的照顧太子丹,目光幾乎不瞧她和芥蘭,好像僅當她們是堵在燕丹身後的空氣。

  這樣倒也好,遠比王宮裡自在。

  但是,這樣的地方,她難道能住一輩子嗎,一輩子在燕國,她從來沒有刻意想過,是不是走一步算一步,也就先這樣吧,她沒有額外的地方可去,人啊,有時候想法一停滯,就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她還不敢去想那個突如其來的……什麼,不敢去想……

  晚上,夷簡給芥蘭洗好臉腳上榻,燕丹卻拿著一套燕國男衫過來,說:「換上!」

  苧麻蠶絲織的男衫,很輕,白色,有些舊,「我十年前的深衣,你穿正合適。」燕丹道,夷簡點頭,不過,「為什麼要現在換上?」

  「帶你出去喝酒!」燕丹嘴角又勾起那抹怪異的笑。

  「不去!」夷簡拒絕。

  「從你走出咸陽宮,就不要妄想自己做主。」

  的確,想起,夷簡皺眉,從出咸陽宮,每走一步,她都無奈,如果不跟他來燕國,三姐,新王和娘的逼婚,灌藥,愛越深,她們越不可能任她生下一個沒有來歷的……離開咸陽宮,心肝情願的帶式妋出來,內心深處,是否仍牽掛嬴政的病?那一場病,他昏沉了多久?

  好吧,夷簡接過燕丹手裡的男衫,芥蘭坐在床榻上,輕聲說:「夷簡,哥哥,我也去。」

  燕丹眯起雙眼:「你要惹我不高興了?」

  芥蘭慌忙躺下,蓋嚴絲被,夷簡看她的小臉,有陣恍惚。

  第三十章 琴築劍舞

  (一)

  盛夏,燕國的夜晚籠罩在暮色妖冶中,橘紅色的街燈朦朧曖昧,一路繁華的笑聲,仿佛一座妖嬈的鬼城,夷簡跟在燕丹身後,街道尾巷,勾欄瓦舍,雕欄玉砌,歌舞昇平,聲色肆館,站在道路上可以看見樓上的半裸香肩,曼妙身姿。

  「姬公子,您來了!」門口迎客的女子含情卻不媚俗。

  燕丹微一點頭,抬步上樓,夷簡跟上,乾淨光滑的地板纖塵不染,肆館內樂聲悠揚,幾個絕色女子赤腳旋轉,腳踝上的銀鈴發出清脆的響聲,走到樓上,欄杆處樂聲頓止,猝不及防的安靜,連舞動的女子們也瞬時靜止,目光齊刷刷的盯向來者。

  「姬丹,總算回來了?」

  說話的男人坐在欄杆一側,煙灰色輕薄素綢衣,長髮整齊的束起,相貌俊朗儒雅,在他對面坐有另一位年輕公子,身材與燕丹相當,目光精邃,幽深,著黑色葛織深衣,長髮隨意綁在腰後。

  「還帶了個新伴!」黑色深衣的公子對夷簡微笑。

  燕丹跨步過去,隨手撚起一塊糕點,說:「燕國,不能稱之回,這個小東西,從她十二歲那年我跟著她,眨眼這麼大了,歲月果然如梭啊……」他是感慨蹉跎了光陰。

  「哈哈哈哈哈……」黑色深衣公子大笑出聲,「看來她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難以伺候』的小……夷簡,高漸離,十兩金。」

  「願賭服輸!」被稱高漸離的男子笑著搖頭,從袖口裡取出一袋錢幣。

  燕丹瞥眼:「荊軻,拿我做賭注了?」

  「當然!」黑色深衣公子名叫荊軻,他坦然接過錢幣,塞進袖口,又看向夷簡,微笑,「過來,請你喝最名貴的龍鬚玉茶羹。」

  夷簡走到欄杆處,逕自坐下,回答:「不用了,我不喜歡喝。」龍鬚玉茶,魚翅煮茶羹,味道太鮮濃,不適合她敏感的腸胃,她只想喝杯清淡的蜂蜜水。

  「那麼就來壺酒!」燕丹淡然說道。

  夷簡不說話,坐在欄杆處,俯身看外面道路,聽他們的談話,她開始認真回想起幾年前,燕丹照顧她,炎熱的悶夏,他每夜都替她扇風,直到她睡著,冬天,冰冷的被子一定要被他捂暖了,她才趕他下榻,自己鑽進被窩,那樣一幕幕溫暖的畫面,還有在奴隸村的除夕夜,陪在身邊的也是他……

  「給我一碗龍鬚茶羹吧!」

  「哈哈哈……」荊軻又笑,側身擂夷簡的肩膀,道,「挺好,挺好的……通音律嗎?」

  「略懂一點,很少。」家裡大姐和二姐都擅長古琴。

  「呵呵呵呵呵……高漸離,姬丹……」荊軻突然揚起修長的手指,在耳側旁打出一個響指。

  燕丹斜眉,目光不經意掃過夷簡的小腹,說了句:「自己當心!」

  話落,喧嘩又起,有女子呈上琴築,一築一琴分別置於燕丹和高漸離面前,琴聲奏,築擊和,半空中銀色月光皎潔,北斗七星燦亮,天垣浩渺,悲壯的《廣陵止息》,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死有何足兮。

  荊軻舉劍,優美剛勁的舞姿,舞出肅殺的鬥氣,衣擺晃動,薄綢掠過地面,黑色的袖口在空中劃起輕盈弧度,夷簡看得正癡,誰知,他眼神驀然一凜,長劍在暮色裡閃過刺眼寒風,鋒利的劍尖直向夷簡而來,夷簡驚,下意識向一邊躲閃……

  築聲高亢,心跳起伏,與紛爭隔絕的空間,四人如影交疊,夷簡躲避,手臂卻被荊軻緊緊抓住,身體突然仿佛隨他的手臂張開,腳踏在他的腳上,手握住他手中的長劍,在空中旋轉,虛幻的觸感,築弦突兀的快速猛烈,像一場傾盆大雨,劈裡啪啦的打在地面上,屋簷上,古琴彙集成細小的水流,夷簡好似一滴雨珠,在星辰裡飄揚……

  趙國邯鄲——

  夷姬坐在床榻上,懷裡抱著剛入睡的新生兒,屋外,貼身丫鬟一路飛奔,直到跑進屋內床榻前,她才氣喘噓噓的說:「夫人,夫人,武安君大人要回來了,快到府了,你快起身吧。」

  「真的?」夷姬倏地直起身,「不可能呀!」他駐守雁門郡,一年也不定回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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