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秦始皇之繾綣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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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擺手,對尉繚道:「明日午後行刑!」 尉繚頷首,眼眸微動,這意味著桓旖一族上千人的性命明日就要全部斬首示眾,年齡最小的僅有十多個月,最大的已經年過八十,他們都無辜,有些人甚至從不認識桓旖,只因為九族之內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一點血緣關係,咸陽城裡的血又將沖刷整條刑場禦街。 寒風摧樹木,嚴霜結庭蘭。 一夜之間秦國忽然降溫,咸陽刮起北風,早上起來窗棱、地上到處是白露寒霜,夷簡吃完早膳後就半趴在窗臺上等日出。在宮裡的日子可謂百無聊賴,若問:「要不要給公子拿一弦秦箏打發時間?」夷簡悶笑,「看我的手,也只能開溝挖渠了,哪還能彈什麼曲子。」她父親是打算讓她來繼承家業,琴技也因此荒廢了。 若也笑起來,說:「以前太子丹喜好古琴,他在的時候每天清早都要撫幾曲,宮女們都愛聽。」 「老聽你說起太子丹啊,你很想念他嗎?」夷簡故意挑眉,若倒大方承認,「伺候過他的宮女們都想念他吧,他雖然是太子殿下,可是跟宮人們說話從來不疾言厲色,表情總是和善,他從小就在趙國做質子,後來又到咱們大秦,反正宮女們都喜歡他。」 「總是和顏悅色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一副好心腸,也許他肚子裡都是黑的,尤其是那種長相也討人喜歡的。」夷簡聳肩。 若笑,「那公子你也是嗎?」 「我?」夷簡忙搖頭,「我當然不是,我是面善心更善,從小到大我就沒做過一件坑人的壞事,你看我年紀雖然不算大,可是我個子算高吧,這就是老天爺看我心腸好,特意犒賞我來著。」 夷簡說得一本正經,若強忍著笑意,說:「公子你也不算高吧,跟許多個年輕公子們比,你像是中等高度。」 「我才剛十六嘛,還沒長全!」 「呵呵呵呵……公子說的是……」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時間過得倒也快,到隅中時趙高終於過來傳話,說大王令鄭夷簡到蘄年宮,夷簡幾乎雀躍著過去,像上次一樣跟在趙高身後,到秦王殿趙高止步在門外,交代說:「你進去吧,別惹大王發怒。」 夷簡心想,她怎麼可能惹他發怒,但是走進去,看見嬴政她不禁大吃一驚,不過三天三夜沒見過他吧,昨天也就遠遠地觀望著,看不清晰,這會兒再看他竟然滿眼血絲,好像一夜沒睡的樣子,從兩鬢到下巴有一層青色絡腮胡髭。 「你經常熬夜?」夷簡開口,「你再這樣,你要老得快。」 「過來下盤棋!」嬴政盤腿坐在地毯上,夷簡這才發現案桌上正擺著一盤亂糟糟的棋局。夷簡瞥一眼,問:「你左肩的傷怎樣?」降溫的天,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冕服。 「若是走幾步就輸給寡人的話,杖刑二十。」他又道。 夷簡看他,皺眉,「你是說真的?」 「寡人像說笑嗎?」 夷簡立即在他對面坐定,舉棋沉思,向她一面的白子,總覺得幾乎是一道困局,她並不太在行對弈。時間過得緩慢,夷簡瞪著亂糟糟的棋局左右不定,半晌過去,嬴政終於惱道:「你到底下是不下?」 夷簡反駁,「杖刑二十呢,能不容我仔細想嗎?」 「寡人難道還真會打你嗎?」嬴政眯眼,「寡人是要你用心下!」 「那不早說。」這個人,夷簡「啪」的一聲落下棋子,他今天看來情緒不甚好。嬴政看她下的一步,不悅道:「為什麼往後逃?」 「不逃怎麼辦,往前就被你的黑子吃了。」 「往前,寡人不過吃你一個子,往後寡人將要圍的是一大片。」 「還沒到那一步啊,也許還有轉機的。」 「沒有轉機!」嬴政放下棋子,站起身,天底下有誰對殺人能夠真正的無動於衷?十歲他從趙回秦,和母親站在秦宮大殿外,第一個伸手迎接他們的是大將桓旖,他最小的兒子甚至在宮中陪他念過書,他們一起騎射,一起蹴鞠…… 趙高在殿門外突然細聲細氣地通報道:「大王,呂相爺到!」 夷簡一聽,馬上跪到一邊。門開,呂不韋滿面春風地進殿,身後跟著幾名手持竹簡圓筒的貼身隨從。看見嬴政,呂不韋同樣微微一怔,忙關切道:「大王,天氣轉冷了,要記得多添件深衣。」 嬴政點頭,「多謝仲父提醒。」 呂不韋命隨從們打開圓筒,從裡面各抽出一卷絲帛畫像,共六幅,一一展示在嬴政面前,隨後笑著說:「大王,這是六國公主們的畫像,她們人都已經到咸陽宮,就等大王安置。」 嬴政隨意掃視,目光落在其中一幅,問:「她幾歲?」 呂不韋看一眼,回答:「這位韓公主,今年剛滿七歲,前些日子鄭國在秦被捕,消息傳回韓國,韓王姬桓寢食難安,這次送上的是最受寵的小公主,交好之心昭然。」 「送她入雍地祖宮。」 「趙國未派出公主,看來奪上党早就有心,燕王喜倒送了女兒過來應選,除此之外東方小國衛也出使了位公主,想與大秦結親,求大秦庇護。」衛國疆土極小,小到近乎可以忽略不計。 夷簡跪在門邊上,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很失落,酸澀雜陳。 嬴政微一點頭,「和以往一樣,五位公主暫先就安置在朝邕殿。」按照慣例朝邕殿是各國進獻給本朝君王的美人們寄居的寢宮,從嬴政登基開始,宮內已經聚集上千女子,就等秦王成年禮後寵倖。 呂不韋笑,「就按大王說的辦,不過她們身份尊貴,過些日子大王要從中選出王后、嬪妃,大王婚事不能耽擱,老臣已經命宮裡放手準備,這些畫像就留給大王仔細斟酌,若是特別中意哪位公主,大王可立即召見。」 「仲父操心了!」 「這是老臣的福分,老臣不打擾大王問政。」呂不韋稟退,到門口,他不忘囑咐,「大王,夜裡看書別太久了。」說完,目光掃及鄭夷簡,並不在意,在他心裡,對嬴政或多或少他其實想再稱呼一次「政兒」,就像他未行成年禮之前。 人到垂暮,該有的威嚴權勢,美人尊貴他全部擁有過,且他至今仍舊在擁有,但是這些於他已經不重要,他是重身份重面子的人,人到最後他並不貪權欲,只想大秦好好地記住他的功勞,大王記得他的操心,所以他修編了《呂氏春秋》,所以他要…… 嬴政看著他的背影,這個背影曾經讓他厭惡過,但是現在似乎也無謂了,他是誰的兒子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就讓它成為一道千古之謎,任人道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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