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薔天 | 上頁 下頁 |
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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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妙計 關心則亂,沈青薔立時動容,似不可置信般望著楊惠妃,仿佛沒有聽懂。楊舜華此時尚摸不清青薔的真正心意,便索性以靜制動,裝出滿臉神秘莫測的微笑,待她自己剖白。 果然,沈青薔沉吟良久,終於忍不住了,壓低聲音道:「娘娘,您說這些話,又有什麼用呢?總之我已是個死人了,總之是……命不好,又能怪得了誰?」 楊惠妃聽她口風鬆動,心中一喜,面上卻半絲不露,只道:「妹妹何出此言?皇上只是一時氣憤罷了。他對故『悼淑皇后』如此愛重,自然會愛屋及烏,不會真的想把妹妹怎麼樣的。」 沈青薔苦笑一聲:「娘娘,您的好意青薔心領了,您並不知內情,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其實……唉……」 楊惠妃刻意沉默片刻,以顯示自己並非十分迫切,而是正猶豫不決,隨後方道:「妹妹,若你不嫌棄姐姐,能否告知,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姐姐雖駑鈍,到底是這些年風裡雨裡熬過來的,多少能幫你出點主意,想個應對之策也好。」 沈青薔忽然抬起頭來,那目光定定落在楊惠妃臉上,楊舜華雖神色如故,卻也免不了心頭一顫。沈才人將惠妃娘娘那滿臉關切之色仔仔細細端詳良久,自己又思量了片刻,方才開了口:「娘娘,真沒想到……青薔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說一句難聽的話,連半點可資利用的地方都沒有了,卻……卻還有一個您,肯慈悲垂憐,青薔實在是……實在是不敢置信……」說著,似心潮澎湃難以自抑,竟連聲音都哽咽起來。 論及虛情假意,運籌佈局,楊惠妃也算是個中老手。她自然不會天真地認為只憑自己這赤口白牙的幾句話,便能真的令沈青薔如她所言般確信無疑、感動莫名。沈家的女人,從來不好對付,疑心最重——當然,楊舜華本人也是這樣的人,所以她更加明白:有疑心沒什麼,關鍵看你如何利用這種「疑心」了。 沈青薔絕對是在做戲——正如同自己也是在做戲一般,這一點惠妃娘娘心知肚明。她甚至相信,對此,沈才人的心裡也很清楚……那也沒什麼,自己的遊說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沈青薔此時身陷的萬死絕境。除非她真的甘心就死、引頸就戮,否則,斷沒有什麼可供選擇的餘地,無論她信不信自己,無論她怎樣權衡,最終都非得死馬當做活馬醫,懷個僥倖之心,與自己「合作」不可——據說那溺水之人,哪怕一根稻草也絕不會放過,沈才人現在的狀況正相差無幾。 ——呵,或許不該說是「稻草」,假若沈青薔是那沉浮于江上,隨時都有滅頂之災的人的話,那麼她楊舜華無疑就是站在岸上、向水中丟下一條繩索的那個人。 ——只要你伸出手,抓住了這根繩子,那麼你的生死,你從此的人生,便不由己而由人了。 楊惠妃心中雪亮,便繼續旁敲側擊:「妹妹,切莫這樣說。咱們都是女人,雖位分不同,名目有異,可說到底,還是一樣的可憐蟲罷了。鎖在這深宮內苑裡,苦苦挨著——你看我,我才三十出頭,可鬢上已早生華髮……」 青薔低垂著頭,微搖了搖,答道:「娘娘,您不知道……並非青薔不想分辯,只是此事連青薔自己都無法分辯,說出去,誰信呢?恐怕反要怪我妖言惑眾,治我的大罪了。」 楊舜華「哦」了一聲,用眼尾掃著沈青薔的表情,但見她一臉無措迷惑,便道:「妹妹,人只有一死,你如今在劫難逃,還怕什麼『大罪』不成?你不肯說,叫姐姐如何替你想個脫身之計?」 沈青薔驚道:「娘娘,您是說……您的意思是說肯犯險救我?我還有救嗎?」 楊惠妃忙道:「妹妹切莫著急,你先說一說,大家參詳參詳——畢竟,姐姐能力有限,只能『盡力』罷了,實在不敢『保證』什麼……」 沈青薔的臉上立時閃過一抹淒然,卻笑了,緩緩續道:「有娘娘這句話,青薔已經很知足了……真的不是青薔有意隱瞞,實在是……實在是我也不明白怎會如此。自從來了這深宮之後,總有怪事發生,讓人夜裡每每不敢安睡。明明上一刻還在這裡喝茶習字,宛若常人。下一刻,卻忽然覺得困倦不起,難以抑制地昏昏睡去——待一覺醒來,又往往發覺自己竟然身在他處,至於如何去的,為什麼要去,連我自己都莫名其妙……那些奴婢們為我這個失魂之症,百般遮掩,可謂操碎了心了,誰知道……誰知道……到頭來依然逃不過這一劫。」 楊惠妃見問來問去,她竟又正兒八經地講起這無稽之談,倒一怔。轉念不由暗自冷笑:小丫頭片子,想糊弄誰呢?不過說句實話,真亦無礙,假也無妨,隨她信口雌黃說吧,畢竟自己本意也並不在此。 於是便順著她的口風道:「妹妹,此種奇症,姐姐還是首次聽聞,但……但也不是全無辦法可想。依姐姐之見,妹妹當去面見皇上,盡述此言,請皇上為你主持公道才是。」 青薔苦笑道:「我在這裡枯坐,正是要等陛下駕臨。誰知來的敕使卻是娘娘,也算是青薔三生有幸了。」 楊惠妃微有些尷尬,跟著苦笑搖頭道:「妹妹,我雖確是敕使,卻無權過問你的事。姐姐對你實話實說,皇上已下了禦旨,著妹妹……去相陪先皇后于地下呢。」 ——聽聞此言,青薔的臉色陡然死白一片,良久,方勉力鎮定道:「是嗎?那還要……多謝娘娘專程來送我……」說著整個人緊咬銀牙,滿眼淚水,幾欲站立不穩了。 楊惠妃忙搶上去扶住,假意做一副極關切的樣子,道:「妹妹不必如此,實在不必如此,咱們從長計議。總要想個法子,叫妹妹見陛下一面,有個分辯的機會才好……若……若妹妹相信姐姐的話,姐姐倒有一計,說不定能叫妹妹逃過此劫呢……」 董天啟回到建章宮之時,天已放亮。靖裕十七年七月初八這一日,京師的天空晴朗無雲,蟬鳴陣陣,朝陽還未升高,卻從清晨起便悶熱不堪。嬤嬤李氏穿著洋紅對襟小襖,帶著三四個宮女太監,站在宮門外翹首以盼,終於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身形遙遙出現。 「哎呀殿下……」李嬤嬤如往常一般立時嘈吵起來,亟亟奔上前去,「您怎麼去了那麼久?那些作死的奴才們個個是榆木腦袋,連句話都說不清。老奴非詔不便進去,可快要等殺了!」 董天啟聽她絮絮說著,臉上不動聲色,徑直入內。身後隨著一名侍衛,手中捧定朱漆丹盤,明黃的緞子上放著一隻青雲香囊。 李嬤嬤連忙趕上去接過丹盤,口中猶自喋喋不休,只道:「殿下不知道,您去了這一晚,裡頭倒有各式各樣的謠言傳出來,老奴也實不知該如何是好——萬幸,您總算是回來了。」 董天啟突然駐足,目光老辣,狠瞪在她臉上,口中笑道:「嬤嬤,您是這宮中消息一等一靈通之人,事態緊急,不必再喬張作致了,有什麼話,徑直說出來就好。」 李嬤嬤話音一斷,臉上卻立時換上了一副肅然神情,垂首斂容道:「既如此,老奴明白了,殿下先請入內吧——老奴也正有話,要對殿下說呢。」 董天啟再不耽擱,昂首入殿,李嬤嬤畢恭畢敬隨在後頭。直走過兩層門,來到一間淨室之內,只剩下彼此二人,董天啟便開門見山道:「嬤嬤,你拿上我的令信,遣人去宮內聯絡心腹之人,暗將平瀾殿四處崗哨換過,我好行事。」 李嬤嬤一愣,猶豫著答應了,卻終是不動身,反問道:「殿下……您究竟想怎樣做?還請……明示老奴才好。」 董天啟冷然望她,冷然說了四個字:「李代桃僵。」 李嬤嬤聞言色變,厲聲道:「不可!絕對不可!萬歲既已下旨,自然不會任殿下胡鬧。此事若發,咱們十數年的心血,豈不是要被那個女人毀於一旦?」 董天啟咬牙道:「嬤嬤,你可知道父皇為什麼一定要處死青薔?她今次本是與……與臨陽王深夜相約的,卻不巧遭我撞破——她若死了,此事定然會就此平息下去,那豈不是正中臨陽王的下懷?我怎能如他所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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