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情迷五胡亂華 | 上頁 下頁
九五


  「稍後便有人會帶你們去採石,自己找地方休息吧,不要想逃,逃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士兵毫不客氣地命令著,我呆坐在地,輕掃著營內,大概有幾千名百姓居在此營,他們四人依舊緊挨著我坐,憤憤低聲道:「都抓了五百萬個勞力了,還要抓我們來幹什麼?這簡直是強抓,真想不到北方如此混亂!」

  身旁休息的百姓聽到這話,便低聲道:「不要不滿,要是讓他們聽到了,立刻就將你處死。不過,進來了,就沒有人可以活著出去,能出去的,都是躺著被丟去亂葬崗喂野狼的,我們男人還要好些,女人抓來可就慘了,直接……我們卻只能吃些野菜充饑,他們心情好的時候,就會有稀飯吃。」

  我只是冷冷一笑,沒有可憐,沒有同情,我現在才知道中國偉大的文學家魯迅的感想,他不同情國人,他甚至有些鄙夷、有些憤怒,有點兒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而我呢,身處在這個亂世,卻也是只能怒其不爭!幾萬羯人軍隊便可以控制五百萬漢人勞力?是他們自己的懦弱吧……怨不得別人!

  他們輕輕推著我,壓低嗓音道:「一會兒我們去找找老大,若是沒錯,他應該也被抓進來了,採石的時候我們也待在一起,這樣方便照顧,被砸死、砸斷腿的很多,你要小心些。」

  我依然將頭伏在腿上,不搭話,只是靜靜地將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中,淚眶早就乾澀了,甚至連心也為之冰涼了,若還有話可說,那便是兩個字……悲哀!

  「好了,都起來幹活了,休息的時辰也夠了,要是不儘快採集好石頭,大王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十月大王便會前來檢查了,到時候若是石頭不夠堅硬被水沖走了,大家都要人頭落地,所以開採大的石頭,知道嗎?每人都要努力開採,這樣大王高興了,你們自然不用再開採石頭了!到時候便可以去修造宮殿!」將領高亢地吩咐著。

  我面無表情地隨他們一同來到深山裡,看著眼前的懸崖峭壁,已經有成群的百姓在敲打石塊,有些在搬運,領隊的人交給我們工具後,便讓我們敲打石壁,我漠然敲著石壁,心中已被命運所折服,那砰砰的聲響,更能發洩出我的憤怒,望眼而去,這一片都是峭壁,幾個人為一隊敲打著。

  身上忽然一陣火辣的疼,身後傳來怒吼道:「不要停,不要偷懶,快點幹活,若是大王來了,沒有採集夠石頭,大家都要腦袋落地,所以快點幹活!」

  我更加用力敲打著,身上早已被汗水滲透,那火辣鑽心的疼痛卻並未減輕,只是祈求心臟的痛不要此時發作,若是發作了,我便只有死路一條,連最後一絲見冉閔的希望也沒有了!

  隨從緊挨著我,悄聲道:「他們三人已經找到老大了,一會兒收工時我們便可以與老大商談!你忍著,我們會想辦法逃出去的!」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搭話,若不是他們,我又何苦落到這般田地?說不定此刻正與冉閔在一起了,逃出去?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活命?半年內可以逃得出去嗎?

  「別不開心,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一會兒老大會想到辦法救我們出去的,你別慌,也別氣……」他垂首,柔聲安撫我,「我們老大可是威風極了!而且聰明能幹,能隨機應變,他還……」

  「啊……」一聲淒慘無比的尖叫截斷了他的話語,一股熱血噴了我滿臉,我驀地抬眸,巨石從上滾落而下,砸在身旁敲石的百姓身上,離我僅一隻手臂的距離……他已經被活活砸死,只剩那尚有溫度的血提醒著我們,生命只是如此而已!用力擦拭著臉上的血跡,嘴唇微微翕張著,卻始終迸不出半個字,淚意已將眼眶撐得微紅。

  官兵叫來了些人將石頭推走,更尖銳地罵道:「怎麼就死了,不中用,將他屍體抬去扔了,好了,你們繼續做事,別停,誰停就抽鞭子了,好好做事,就不會有事了!」

  我側過臉,緊抿著唇,用力敲打著,剛才的那幕卻永遠也忘不了,熱淚再次在乾澀的眼眶中會聚,慢慢滴落……氾濫成災!使勁、貪婪地呼吸著空氣。是悲哀?還是苦澀?我無法回答自己,只知道……生不如死!

  天,終於黑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疲憊地回到大營中,垂眸看著衣服上早已乾涸的血跡,方覺噁心,臉上想必也有不少,所有人都無力氣交談,只是安靜地躺在地上,我亦是……

  雙目微合,心思卻是清醒的,真的能逃嗎?或許,這只是絕境中的一絲渺小的祈盼罷了,若真能逃,這五百多萬的百姓怎麼不逃?他們為何只是在等死?

  身旁忽然來了許多人,輕輕推著我,我睜開眼,果然是挾制我的那十幾個人!想不到他們也全在這裡了,為首的老大擔憂地盯著我,老氣橫秋地壓低聲道:「姑娘,我是琅太守!」

  「琅太守?是誰,就是你?」我秀眉蹙得緊緊的,臉色已慘白如鬼魅,直盯著眼前這個看似三十多歲,模樣粗獷的那個男子?

  「對,姑娘未曾聽說過嗎?琅太守桓溫!」他身邊的隨從問。

  我心驀地一震,點頭道:「聽過他的大名!」歷史上的桓溫是有名的外表粗豪的大將,年少有大志,經常想收復北方失地,不愧是東晉的名將,只可惜受到東晉君臣相互猜忌和牽制,再者他長期掌握大權,素有不臣之志,現在的他地位算是小,等娶了脾氣暴烈卻又會忍讓慈悲的南康公主時,他便會步步高升了。桓溫也算是一個人品不錯的大將軍,趣事一大堆,與公主倒是相配,怕妻子也是歷史有名的!

  「我們太守為人不錯,士兵都願跟他!這就是我們的老大,你眼前的這位!」隨從眼中忽發出崇拜的光芒,向我解釋道。

  桓溫輕點頭,讚歎道:「姑娘出門知道換男裝,可是幫了我們不少忙,要是讓他們發現身份就糟了,唯今之計,只有找機會逃脫,請姑娘再忍耐數天,我們一定可以逃走!」

  想到關於桓溫的歷史記載,我倒覺得好笑,桓溫的妻子比他早死,所以晚年他便仗著自己功勞大,一直催促皇帝給他「拜九錫」,也就是在車馬禮儀方面象徵性的最高待遇。他甚至幻想皇帝將位置禪讓給他。其實那時皇帝已經在一點點削弱他的兵權,何況單就打仗來說,他常常先勝後敗,轉勝為敗,他是自信大於能力的那種人。

  桓溫看禪讓不行,就有意奪帝位。他的名言是:「既不能流芳百世不足複遺臭萬載也?」可能是看到自己時日不多,有點急了。流芳百世沒有希望了,要抓緊時間遺臭萬年……有這種想法的人也並非凡人了,他也算一代雄才,但就是差一把火候,未及行事就病死了,終年六十二歲,既沒有流芳百世,也沒有遺臭萬年。

  「知道了,原來你就是頂頂有名的桓溫太守!實在是聞名不如見面,有禮了!」我盯著他,唇邊便有了一線淺淺的弧度。那笑卻又是哭笑不得!

  「姑娘有聽說過在下?」他稍微詫異,又接道,「看在下已是有點兒名氣了?」他左顧右盼,又輕聲道,「等時機一到,我便會請命北上,姑娘無須擔心,胡人趕出中土只是遲早的事!」

  「你?」我微微挑眉,苦笑道,「是啊……你以後會收回很多失地,但是現在想想怎麼逃吧,實話告訴你吧,我時日已無多了,頂多還有半年的壽命,希望半年內能夠逃脫。」

  「當然,用不著幾天,我們便可以逃走了,姑娘大可放心,康帝還在等著姑娘救命!別說這些喪氣話,他們跟我說了,姑娘的確有病,不過不要緊,有我在,萬事都會解決。」他朗聲保證,我卻更加茫然,如此自大的人,我們當真能逃脫嗎?

  他又悄聲道:「姑娘別擔心,我已經買通了這裡的將領,身上的銀子全給他了,我們會受到優待,所以什麼都不需擔心,只要見機行事就行了,況且我們有十多個人,莫非還怕他區區趙國羯人不成?」

  「銀子有用?」我臉笑得很抽筋,緊張與擔憂倒是輕了不少,啼笑皆非道,「要在此地,銀子有用的話,倒也是奇怪了,你被騙了,桓溫!你沒發現,我們今天都沒東西吃嗎?」

  「是啊,今天我們都沒東西吃!」他似乎有些疑惑,蹙著眉表示不解,滿臉好奇地問,「你說是不是因為沒有煮東西呢?又或者他們忘記了?」

  「你說呢?」我攏緊眉頭,語氣冷峻地反問,他倒是挺能為自己找藉口的,騙了就是騙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這男人太好強了,這種性格在此地,只怕是危險萬分!

  「我說一定是他忘記了,或許有何意外,我去找那官兵就知道了!」他依然語氣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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