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夢無痕 | 上頁 下頁
一八七


  今年二月,由於康熙的錯誤判斷,清朝多年來宿敵准葛爾部控制了西藏。拉薩陷落,西北告急。康熙迅速作出決斷,派色楞統率軍兵收復西藏。由於對敵我雙方兵力和入藏作戰的艱巨估量不足,在康熙輕敵思想的影響下,朝廷並未派大將軍統一指揮入藏作戰的大將軍,只依靠色楞和額倫格,而這兩人又彼此不睦,導致戰略決策失誤,孤軍深入,最後全軍覆滅。

  消息傳來,舉朝震驚。不僅清廷內部存在畏戰情緒,青海部分蒙古王公也嚇得肝膽懼裂。清廷面臨著及其嚴峻的形勢,這也是康熙一生中極其重大的失誤。

  五十七年十月十二日皇十四子胤禵被康熙任命為撫遠大將軍,「酌量調遣各路大兵,將澤旺阿拉布坦殲剿廓清,安靖邊圉,斯稱委任」。

  在關注戰爭情況的同時,朝野上下對這次任命都是議論聲四起,紛紛揣測康熙心思,太子被廢已經幾年,在這種情況下十四阿哥被委以重任,那他是不是康熙心目中默認的儲君?

  四阿哥心裡如何是滋味。

  這些年雍親王在朝堂上愈發地四平八穩,看似超脫不問世事般,竟是潛心研究佛法。只是我在他身邊,又怎會不知道他胸中憋著的那口氣,使得那股勁。每天夜裡的輾轉反側,他這些年來竟似沒睡過一個好覺。

  現如今,他追求的東西好像越來越遠,元壽今日那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對他難道不是淡淡的諷刺?今晚他便是去十四府上作為兄長為他擔此重任而慶賀,我可以想像他臉上淡淡的笑容,只是這心裡的百般滋味,又與何人說?

  回到屋裡,四阿哥竟然已經回來。

  「主子,爺喝了好多酒。」小凡向我耳語。我邁進屋去,四阿哥正閉眼斜靠在炕上,遠遠我便聞見重重的酒味。我要了熱毛巾,過去給他擦臉,四阿哥突然抓住我的手,睜開眼睛,眼裡俱是醉意。

  「你教出的好兒子。」他嘴角扯開一絲嘲諷的笑,我示意屋裡的人都出去,扶他坐起來,換另一隻手擦。「說話呀,你都教了什麼?」四阿哥竟然笑了起來,我心中長歎一口,他今天喝的可真是夠可以。我想抽開手,四阿哥卻牢牢抓住我的腕子,一把我帶進懷裡,抱著我久久沒動。我伸手環住他的腰,輕輕問道:「四爺,你小時候就沒想過?」四阿哥緊了緊抱著我的手,我抬頭看他,他似笑非笑,眼中醉意像是消退了些,可目光中又無平日裡的克制清冷,我微微一歎,想要站起身來,卻聽他緩緩說道:「想過,說過,也因此被狠狠罰過。」

  「被皇上?」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

  「被孝懿皇后,那時的佟貴妃娘娘。」四阿哥看看我,我把頭靠在他胸前,避了他的目光。這些年來,他想著那位子,我知道他想著,可從未有人提起過。可我在他身邊,若是要伴著他,便總是繞不開的。今天驟然間提起,我卻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從小到大,孝懿皇后沒說過我一句重話,對我一直是和顏悅色,只是那一天,她沖我發了大火,讓我跪著,整整跪了一夜,誰來勸都沒有用,誰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跪。」我沒接話,四阿哥自己卻自顧自地說開了去,蹙著眉頭好像想到了當日情景,「跪到第二日早晨,孝懿皇后進來看我,只說了一句話,她說,」孩子,那不是你的命,別再想。「」屋裡一片寂靜。

  「那,」我猶豫良久,還是接著說了下去,「你聽話了嗎?」四阿哥抬起我的下巴,直視我的眼睛,不答卻問:「你呢?又和元壽說了什麼?」

  「我告訴他,做該做的,別說不該說的。」我靜靜說道。

  「這不像你。」四阿哥微眯了眼睛。「四爺,那個是我兒子,我有私心。若是按著我的心思,我只是希望他簡單而快樂。只是,我覺得快樂的日子他卻不一定喜歡,簡單對他也許不會是快樂。作為母親,我能做的只有陪著。」那是我永遠無法理解的世界,我這輩子也許都沒法明白那個高高的位子對我的兒子`和丈夫有多大的誘惑。我只想過平淡而簡單的日子,可他們不是。

  「這不是你該說的話,衡兒,這樣很危險。」我抬眼看四阿哥,他只是淡淡說道,臉上喜怒不辨。我低下頭,他喝了這麼多的酒,是想醉嗎?可為何還會有這樣冷峻的眼神。

  「四爺,我對元壽是,對你也是。」我輕輕說道,「我會陪著,不管有什麼過程,會是什麼結果。」抬起頭,和他對視,有些東西不需要再說。

  「氣消了,就讓元壽回來?」我用胳膊碰碰他,轉了話題。

  「你這做額娘的,給送去什麼吃的?」四阿哥扳著臉問道,「看他這委屈受的,他額娘怎麼安慰的?我看他呆得挺舒服。」

  「那爐子和衣服呢?只許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啊?」我撇嘴看他。四阿哥沒說話,我馬上站起來出去叫吩咐人帶元壽回來,想想不放心,囑咐了小凡跟著去服侍他睡。

  回到屋裡,四阿哥已經由人服侍著換了衣服,我走過去道:「四爺不睡?」

  「酒也醒了,今晚是睡不著,還有個摺子要寫,正好弄了。」四阿哥揉揉太陽穴,眼裡已無絲毫醉意。

  「陪你,我也睡不著。」我過去拉了他的手。

  四阿哥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想要說話卻終是沉默。

  「額娘,你看那個!」元壽守在窗子旁只是好奇地望個不停。我順著他指的看去,不過是平常街市,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得搖了搖頭。

  「功課做好了?」我不得不煞風景的問了一句,最近四阿哥對元壽要求越來越是嚴格,他沒抱怨,我倒是看著心疼。

  「做了,知道今兒要和額娘出來,我昨晚就都做好了。」元壽回過頭來沖我說,「額娘,我們今兒還去後山嗎?」

  「你當額娘真特別喜歡聽那個老和尚胡扯?」我捏了捏他的臉,「過來坐好。」這些年,我倒是常帶著元壽往西山跑。說是上香,其實就是出來透氣的好名目。西山後面有個馬場,我帶著元壽過去玩得極熟。

  下了馬車,深山古刹,蒼松翠柏,冷冽的空氣撲面而來,讓我一陣神清氣爽。

  「主子,看來今兒不止咱們來呢。」小凡看看前面成排的侍衛說道。

  「嗯,過去問問。」皇家寺廟,各府女眷常來上香拜佛,碰上倒也不稀奇,只不知道今天是誰。我等了一會不見人來回,便領著元壽往裡走,正這時那小太監方回來稟道:「主子,是十四爺陪福晉來進香,現在正在後院坐呢。」我停了腳步,有一絲猶豫,卻見前面迎面走來了十四福晉身邊的丫頭雲香,遠遠地就給我請了個安,走過來笑道:「衡福晉,我們福晉說真是巧,若您不忙,就到後面和她一起坐坐。」

  相見

  半個月來,我過得渾渾噩噩,一忽兒興奮得渾身冒汗,一忽兒卻又會恐慌得心怦怦亂跳。直到昨天,葉子打發了小凡來要我準備明天進府,才終於敢再一次確定,我是真的可以見到那個等了八年的人了。

  心裡亂,手頭卻不能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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