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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額娘,您不多吃這一杯酒,我們這些兒子媳婦們今天可不依。」十四阿哥笑著起身,把酒杯倒滿遞給德妃。

  「好,這是最後一杯。」德妃一飲而盡,也是笑眯眯的看著十四阿哥。

  「您從小就偏疼十四弟,這可不行。」十三阿哥拿起筷子隨意敲了下酒杯:「好事成雙,再吃兒子這杯。」說著硬把酒杯塞在德妃手裡。

  「你們這哪是來給我祝壽?誠心喝死我這個老太婆是不是?」德妃拗不過,只得又喝了這杯酒,指著十三阿哥笑駡。

  四阿哥在一旁帶著淡淡的笑望著十三、十四你一句我一句的說,時不時起來替德妃斟酒布菜。

  好一幅母慈子孝的行樂圖。

  「衡兒,不舒服?」德妃突然向我說道。

  「沒有,就是喝的好像有點多了。」我回過神來,努力笑得自然,卻對上四阿哥警告性的一瞥。

  放心,即和你來到這,就斷不會失態,我在心中冷笑一聲。

  曾經以為再看到他不知會是何時,不知是何場面,其實也不過如此。不過是目光交錯間,心中狠狠地痛,痛到後來,也就麻木習慣了不是?

  男女之情,有時就是這麼殘酷,轉身之間,已是翻雲覆雨,一點餘地不留。難過的要死,可沒有死,就得好好活下去;不願接受的結果,可不能變,就得學著習慣面對。就如我現在笑盈盈的望著十四阿哥和德妃說話,即使心中像被鈍刀子一點點割過,也由不得我流淚。

  德妃坐在上首,四、十四阿哥陪坐兩邊,十三阿哥坐在四阿哥那側,剩下的就是各府福晉、側福晉們打亂順序依次排開,滿滿的一張大圓桌。

  「今兒是家宴,就讓我也享受一下和兒子媳婦們一起坐的滋味,甭理那些個規矩。」德妃一句話,就讓我坐的幾乎是正對著十四阿哥。他可以不看我,我卻不能在大家都看他時低頭。還能拿穩筷子,也挺佩服我自己。

  「衡兒,你真的沒事?臉怎麼這麼白?」德妃又一次問我,一桌人都望向我。

  渾身滾燙,頭痛欲裂,手連舉杯的力氣都沒有了,怎麼沒事?

  「當然沒事……」我正想不出什麼託辭,卻聽身旁的十四福晉笑道:「衡兒姐大概是剛才被我們灌多了。」

  「倒是我害了你,咱娘倆今兒碰上這些人可是……」德妃哈哈一笑,大家也都跟著樂起來。

  十四阿哥不留痕跡的往這邊一瞥,我隱約看到他緊攥著酒杯。

  「衡兒,唱首歌給額娘祝壽吧。」四阿哥突然開口道。

  「是,四爺。」我似隨意般的一撐桌子站起來,只覺腳下輕飄飄的,好容易才穩住身子。

  十三阿哥面有不忍之色,剛要開口說話,四阿哥卻伸手給他倒了杯酒,他只得順勢接過。

  我努力搜刮腦袋裡的祝壽歌,好容易想起來一首,清了清嗓子唱道:

  祝您青春常駐,身體強如松柏樹,
  兒子向您多關注,女兒叫您一齊住,
  事事稱心快樂歡愉,日日都做長青樹,
  兒子當您掌上明珠,女兒孝順一切關注,
  孫子得意身體健康,孫女漂亮嫁得好歸宿,
  一切如意添福添壽,心想事成,青春常駐。

  這首歌輕鬆愉快,倒也對了今日的氣氛。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不帶顫音,一曲完畢,我渾身已是濕透。

  「好孩子,這歌說的倒是實在。我活到今日,還盼個什麼?不就是兒女們和和樂樂?」德妃笑望著那弟兄三個。唉,若是你得知我和你這兩個寶貝兒子是怎樣的,大概掐死我都不解氣。

  我強擠了點笑容謝了德妃,扶著桌子坐下來,旁邊的十四福晉暗暗摻了我一下。我轉頭沖她感激一笑,卻見她眼中還是那份了然和自信。

  我心中辨不出是喜是悲,有這樣的女人在身邊,你又何愁忘不了我。

  以為自己挺不過今晚,卻還是到了和眾人走出院子這一刻。那三個阿哥走在前面,我側頭聽著這些女人們說話,卻只能掛著副笑臉不答,她們說了什麼一句都進不到腦裡去。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我用餘光望著十四阿哥的背影,眼前和他的點點滴滴不受控制的晃過,心中氣苦的簡直無法呼吸。身子一軟,我向旁邊抓了一下,卻什麼都沒有抓到,只是硬生生摔在地上。

  旁邊有人過來攙起我,前面那三個人都有些詫異的回頭。

  「我說什麼來著?你就是不能喝酒還逞強。摔疼沒有?」十三阿哥搶了一步過來說道,倒像是替我圓場。

  「沒事。」我眼前模糊一片,只能勉強看到他的人影。

  「我來。」四阿哥的聲音響起,接著我感到被一個人拉到身邊,一條手臂緊緊扶在我腰間。

  「沒看你喝幾杯,就醉成這樣。」他語氣微有些嗔怪,雖然眼睛裡陰晴不定,臉色卻是柔和的——好像在告訴大家我還是受寵的衡福晉。

  我一點力氣也沒有,只得靠在他肩頭,那拉福晉要過來扶我,卻被他眼神制止住。我避開四面八方射來的目光,卻還是無法忽視那一道。十四阿哥眼中隱忍著的傷痛和關切,讓我渾身一抖。

  「笑。」四阿哥在我耳邊低聲說,我只有照做。他和別人寒暄告別,然後幾乎像架著我一樣上了馬車。

  他扶我坐好,揮手示意車夫走,卻見十三阿哥突然踏了進來。

  「四哥,我看衡兒病的不輕。」他皺眉看我:「你……」

  「放心。」四阿哥淡淡說。十三阿哥一點頭,用眼神示意我別怕,然後走下車去。

  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你若是今晚有一絲失態,若是向我求了一句饒,就不會在這車上了。」馬車緩緩行進,我閉目養神,忽然聽四阿哥說道。

  我等他往下說,他卻把我攬過去,喂了我什麼東西,我想也不想張口咽下,他毒死我大概也不需要親自喂。

  「今晚看清了?」他替我擦了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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