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夢無痕 | 上頁 下頁


  可惜我始終未能看到那位神奇而偉大的女人蘇嘛喇姑,就在我回到清朝的前兩個月,90多歲的蘇嘛喇姑去世,康熙帝特以嬪禮為其治喪,同樣由蘇嘛喇姑撫養長大的十二阿哥胤祹正為其守靈,而我,芷洛,則因過度悲傷,每天鬱鬱寡歡,留在宮中追思「媽媽」。現在想來,即使我早回來幾個月,看到的也只會是風燭殘年的老人操勞一生的面龐,即使是曾經絕代芳華,也抵不過紅顏彈指老的悲哀,罷罷罷。

  這個芷洛格格,想必在蘇嘛多年的教導下,成為一個極為精緻的人兒,她的書房可真的陪我度過了那些難以打發的日子,她的繡品也讓我歎為觀止,只能連稱頭暈逃過了女紅那一關。

  「格格,已經知會禦膳房的小林子,擺在哪裡呢?」

  「就擺在千秋亭吧,那兒敞亮,又清淨。」其實是我暫時只知道這個離翠雲館最近的建築了。自從身體恢復之後,除了定時去給太后和各位娘娘請安外,我都老老實實地呆在房裡,看書習字,絞盡腦汁地和那些似曾相識的繁體字溝通感情,幾乎真的變成了古代淑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其實我是怕到處亂逛,一晌貪歡,這要是碰上什麼惹不起的主兒,別說康熙帝了,隨便他的那些兒子裡的哪個都足夠小女子我耗費上億個腦細胞了,更何況我現在可是「失憶的芷洛」,到時候保不齊不弄出亂子來,還是禁足吧。

  不過,我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補償自己,哈哈。上學和工作的時候總是吵嚷著減肥,也總是在葉梓的誘惑下,不斷地違約,當初我就總是埋怨她,一看到她那張臉,我原先的雄心壯志就完全拋開,甘心情願地和她舌掃北京城,吃遍大餐小吃。到了這裡,總算可以好好享用大清宮廷禦膳,而芷洛雖然和我面容相差無幾,體質卻恰恰相反——是我一直欽羨的幹吃不胖型,可謂無後顧之憂,更是快哉快哉!

  現在,我已經在享用今天的第三頓禦膳啦,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在現代可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啊——我和葉梓都是食神,見了面必須大吃大嚼,吃完正餐要吃甜點,吃完甜點要吃小吃,接著再吃甜點——甜甜鹹鹹無窮盡也……唉,葉梓,自從回到清朝後,除了我的老媽咪,最常想起的就是這傢伙了。她在哪裡呢?是仍在21世紀過著如常的生活,還是和我一樣流落在滿清王朝不為人知的一隅?以前即使是有人出差公幹,短信中也會互相調侃到底是「同在藍天下」「天涯共此時」,現如今,我實在不知道,我們是不是真的同天下,共此時了。我也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可能攜手共游北海,在肯德基暢談到打烊,為彼此的感情神傷憔悴了。但是,我起碼知道,她,一定也和我記掛著她一樣,在某個時空,記掛著我吧。

  想到這裡,酸楚的情緒不由得從胸口慢慢蕩了開來——我低下頭,繼續猛吃——葉梓說過,美食是療傷止痛的良方呵。我不住地搛這夾那,不住口地大嚼特嚼,四個盤子眼瞅著就要見了底,什麼滋味我早已顧不得了,只想用食物填補內心那空落落的黑洞,眼角不禁有些濕潤。

  突然,一個黑影閃在亭邊。我抬頭一望。

  落淚

  兩個月後,我倚在窗戶邊,愣愣的看著陽光懶洋洋的撒了滿地。

  輕輕抬起左手,一道醜陋的疤橫在潔白的手腕上,這輩子,怕是再也消不掉了。我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起來。

  「格格,茶來了。」侍女碧雲掀簾走了進來。

  我沖她微微一笑,指了指桌上。

  「格格您又在發呆。」碧雲嗔怪的看了我一眼。「剛才那拉福晉讓我來和您說,要是呆會有空,就去她那坐坐。說是今兒她娘家送來了蜜瓜,要讓大家去嘗嘗鮮。」

  我點了點頭,示意碧雲過來幫我理理頭髮。

  我,現在是鈕鈷祿·杜衡,今年十三歲,是四品典儀官淩柱的女兒。旁邊在給我梳頭的碧雲,是從小就伺候我的丫頭,雖然現在我嫁人了,她還執意叫我格格。

  碧雲輕輕幫我把頭髮挽成髮髻,我默默看著境中的自己。清澈的眼睛,彎彎的眉毛,唇紅齒白,可能是因為古代沒有污染,皮膚格外的晶瑩透亮。我沖著鏡子微微扯了下嘴角,鏡裡的人輕輕揚揚的回了一個微笑。沒有眼袋,不用帶隱性眼睛,我的笑容,好像也少了些滄桑,多了份純美。我緩緩地收了笑臉,眼裡溢滿了無可奈何。

  「格格:「碧雲突然說道:「您變了好多。」

  「哦?變了什麼?」我側頭撫了撫耳邊的翡翠墜子。

  「奴婢也說不準,就是您看人的時候,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誰也不知您在想什麼。而且現在您變得特別沉穩,見人就只是笑,話也說得不多了,還總是一個人發呆。」

  我沒有答話,在心裡重重歎了口氣。杜衡啊杜衡,你把這一個爛攤子留給了我,讓我怎麼辦?

  碧雲見我眉頭微皺,忙閉了嘴,過了半晌方說道:「我知道您心裡苦,可是事已至此,咱們也無能為力。再說四爺,也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佳婿。他對您,也不見得無情。莫說聘禮下了多少,單就他……就他把那晚的事情壓了下來……就……」她看我神色不對,打住了話頭。

  不提還好,一提這事,我嗓子眼就像堵了鉛一樣難受。當日我拐彎抹角問清了我的「丈夫」到底是誰時,手裡的熱茶燙了手,嘴巴足足半個時辰合不上,害得碧雲以為我中了邪。唉,現在是康熙四十三年,我嫁的,就是現在康熙帝的皇四子胤禛,未來的雍正帝。歷史上對這位皇帝的評價一下子湧入了我的腦海,沖的我喘不過氣來。想到他那天喜怒莫辨的臉,和他做事雷厲風行,陰狠毒辣的手段,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新婚的那一晚,整個府裡都知道新來的側福晉因為緊張打翻了茶杯,割傷了手腕,結果四爺在書房呆了一夜。第二天,皇上派他去往遵化孝莊文皇太后的陵墓代為拜祭,我就再也沒見過他的面。

  碧雲幫我梳好頭,又端來一盆溫水,服侍著我洗了臉,細細幫我在臉上塗了一層香粉。

  他把事情壓下了,是怕說出去不好聽吧,畢竟新娶的側福晉第一晚就自殺未遂,也不是件多光彩的事。話雖是這麼說,哪有人能笨到讓碎瓷片割了手腕?現在府裡傳什麼的都有,見到我,人們的眼色各異,我不去理他們,倒是碧雲總是為了我忿忿不平。也是虧了這件事,不然我還真不知道這新婚之夜該怎麼收場。面對這個「要死要活」的女人,哪個男人也不想再碰了吧?我不由得暗自祈禱。

  打扮好後,碧雲隨我我去了嫡福晉那拉氏的房裡。還沒進屋,就聽到一陣的鶯聲燕語。

  「衡福晉,您來了,快屋裡請,大家都等著您呢。」那拉福晉的丫頭翠蘭麻利的替我打了簾子。

  我調整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微笑著走了進去。

  來到這個世界,過了前幾天的迷惘不安,我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處境位置。四阿哥雖是一時半會見不到,這府裡的關係總要處的。雖然不知何時會回去,以後怎麼辦,二十四年的人生經驗還是告訴我,既然不能改變,就順其自然去接受。這些年和桑璿打打鬧鬧,別的沒長進,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倒是沒少學。我安慰自己,福晉就福晉吧,總比成為一村婦強,我手不能挑肩不能提的,繁體字認不全,女紅一點不會,難不成在街上攔著傳教士給他們當翻譯?唉,早知道來這,我苦學英語4年幹什麼啊?直接把清史稿背下來比什麼都強。退一步,要是嫁了別人,誰能娶個老婆不碰在屋裡養著?這麼一想,還真不是最壞……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