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龍漢鳳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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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則詔書原來我並沒細看過,那拉氏特在『必欲以嫡子承統』,及『此乃朕過耶』下面重重勾畫兩道。我覺得乾隆當時下這份諭旨的時候,只是感慨立嫡子為儲君只是一種奢望,何況那時候孝賢皇后還在世,根本沒有針對那拉皇后的意思,是她多心了。怪不得她在南巡的時候,一直說乾隆沒有立我為後,是想犧牲她的兒子,而全了永琰做太子的名。看來那拉氏在我臨走時把這則卷紙交給我,還是始終放不下她百年之後的事,其實身前事尚顧不了,何必為以後的事兒而傷心難過,本想著有空去勸勸她,可是真如她所說,我們果然是最後一次見面,我還沒抽出時間去看她,她就匆匆離開了人世,七月十四的未時三刻,那拉皇后崩逝,那拉氏在皇后位十五年,是清朝歷史上在位最久的皇后,也是當時最尊貴無比的女人,卻在孤獨與寂寞中走完了她最後的人生。都說蓋棺論定,可是她的一生卻要如何定論。 原以為乾隆一定會從木蘭圍場趕回來為皇后奔喪,皇后生前縱有千般不是,到底陪她走了近四十年的風雨歷程。事情出乎我意料,正像那拉皇后所說,乾隆對她是冷酷無情的。他只打發十二阿哥永璂回京奔喪,十二阿哥孤寂地從木蘭圍場,風塵僕僕回到宮裡,跪到皇后靈前,已經說不出話來,只一勁兒地磕頭。 我命人扶起他,給他換上孝服,他穿戴好出來,給我見禮,我扶起他說:「你皇阿瑪沒回來?」他哭著點點頭,拿出懷中的聖旨交給我,我接過聖旨,展開,見上面洋洋灑灑寫了一整篇說:「據留京辦事王大臣奏,皇后于本月十四日未時薨逝。皇后自冊立以來尚無失德。去年春,朕恭奉皇太后巡幸江浙,正承歡洽幸之時,皇后性忽改常,于皇太后前不能恪盡孝道。比至杭州,則舉動尤乖正理,跡類瘋迷,因令先程回京,在宮調攝。經今一載餘,病勢日劇,逐爾奄逝。此實皇后福分淺薄,不能仰承聖母慈眷,長受朕恩禮所致。若論其行事乖違,予以廢黜亦理所當然。朕仍存其名號,已為格外優容,但飾終典禮不便複循孝賢皇后大事辦理,所有喪儀止可照皇貴妃例行,交內務府大臣承辦。著此宣諭中外知之。欽此。」在諭旨上乾隆還耿耿於懷,未在生前廢皇后封號,已是對皇后仁至義盡,整篇諭旨中竟無一點兒傷心之處。 乾隆這道禦旨,讓群臣議論紛紛,禦史李玉鳴進諫應以皇后之禮舉喪,不僅未蒙乾隆採納,李玉鳴反被放逐伊犁。 孝賢皇后崩逝的時候,排場大自不用說,單因為喪禮上大阿哥三阿哥未顯露出應有的悲傷之情,先後被乾隆責駡而憂鬱成疾韶華早逝。而今那拉皇后即受坤寧之禮,也是眾皇子嫡母,乾隆卻帶著他們狩獵開心,致相伴三十余的嫡妻不顧,乾隆的冷酷與無情的確讓人寒心。 那拉皇后的喪儀,乾隆雖下旨按皇貴妃禮辦理,其實遠不是皇貴妃喪儀規格,我看到內務府擬的單子,把內府總管叫來,問他皇上即傳旨遵造皇貴妃禮治喪,怎麼規格卻連貴人都不如。總管哭喪著臉說:「皇貴妃娘娘說的是,奴才何嘗不想規格高一點,奴才先擬了皇貴妃級別的單子命人給萬歲送去過目,萬歲嫌規格太高駁回,奴才又另擬了兩份單子,按貴妃級別,妃級別,都被撥了回來,這份單子還是萬歲親擬的,奴才即使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違抗聖命,朝中凡是提到冶喪大禮應抬高規格的大臣,不是被罵就是被貶。」 如果乾隆在我身旁,我可以規勸他,可是他遠在木蘭圍場,我又不敢擅自更改內務府所擬的單子,只得自己拿出貼己,給了內務府總管,讓他酌情辦理。 按制度皇貴妃身後也該有兩個字諡號,乾隆卻吝嗇的一個封號也沒賜給她。再低等的妃嬪都有自己的墓穴,而那拉氏貴為皇后,卻于九月二十八日,葬入乾隆二十七年業已封閉地宮石門的純惠皇貴妃的陵墓之中。陵寢祭祀規定那拉皇后無祭享,沒有煙火享祭,等於不承認她曾到這世上來過。 乾隆有一幅長畫卷,名叫心寫治平,上面繪了乾隆寵妃的畫像,皇后雖然一直沒得過寵,在皇貴妃後有她一幅嫻妃像,乾隆命人將有她的那幅裁去,把後面的接上來。凡是有皇后肖像的畫卷,能裁則裁,不能裁則用移花接木之術將我的像貼上。 乾隆就是想讓那拉皇后從他的生活中抹去,他做得越絕,我知道他越心痛,他不是一個薄情的人,他是怕憶往事而傷心。我知道那拉氏是乾隆的一個死穴,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如此薄待她? 乾隆在那拉皇后為皇貴妃時不許她主持親蠶禮,而到我為皇貴妃時,我以為乾隆三十二年的親蠶禮,也應該由禮部代為行禮,乾隆對我說:「朕不立你為後自有朕的苦衷,以後該由皇后主持的親蠶禮就由你主持,朕除了不給你封號以外,其餘包括份例一應需要,皆與皇后同。」 乾隆與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無動於衷,乾隆沒有給我過多的解釋,我也沒有詢問原因,不管他是因為不想讓永琰成為嫡子,還是因我年少時一句不經意的寧為貧漢妻不為君王妾,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看重的不是這個名份,而是夫妻間相互的尊重及情投意合。 送走乾隆我坐在燈前看書,雲靜抱著手爐走進來,我拉著她坐到床邊問:「你從哪個宮過來?」雲靜把手爐放到桌子上,挨著我坐下:「我從二妹妹那兒過來,今天去慈甯宮給老佛爺請安,被老佛爺說了兩句,一個人躲在宮裡哭,我去勸了她兩句。」 雲靜原來凍得蒼白的臉,此時見熱有些泛紅,我忙讓靜宜把她的罩著的斗篷脫掉,拉過她的手握到手裡:「老佛爺最疼雲碧,她怎麼惹到老佛爺了。」 雲靜抿嘴笑了笑:「無意間說起皇額娘的親蠶大典,雲碧說她最怕蠶,像條大蟲子一樣,額娘親什麼不行,偏要親它。」 我聽也笑了:「親蠶禮是一種形式,又不是捧著蠶拿到嘴邊親,要那麼親額娘也害怕。」參加過兩任皇后的親蠶禮,知道親蠶禮只是象徵著采幾片桑葉,然後把桑葉交給蠶母,由蠶母去蠶室喂蠶,否則讓我親自進蠶室,我是寧願被打死,也不去主持這個大禮。別說是綠油油像條大蟲子的蠶,就是活著的蛹我都害怕。 我不敢在雲靜面前說我怕蠶,只好硬著頭皮問她:「你皇祖母是怎麼說她的?」 趁我說話的功夫,雲靜拿起茶喝了一口,聽我問她,忙放下茶:「皇祖母說,天子親耕,皇后親蠶,這是從周朝就有的祭祀,你自小在宮裡養尊處優,哪知道口中的食,身上的衣都來之不易。就該讓你們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敗家子們去鄉下鍛煉一年半載,才知道民間疾苦。」我心裡好笑,怎麼皇太后她老人家,要把我的公主弄成知青。 我忍著笑,對雲靜說:「你皇阿瑪都怕你妹妹的眼淚,我原來看見她哭還能哄兩句,現在都麻木了,有事哭,沒事也哭,明兒嫁人有了婆家,婆婆是個省事的還好,要是個刁鑽刻薄的,比你皇祖母更狠的話也有,看她怎麼應承。」 雲靜笑了笑:「我也這麼說她,額娘猜她怎麼說?她竟說,她有一治,我有一回,做媳婦的自然不能頂撞婆婆,我哭我的,她刁她的,看誰能耗過誰?」我張大了嘴巴,真沒想到我的二公主竟有如此韌性。 轉眼到了三月吉巳日。我在妃嬪、公主、福晉、女官等陪同下來到祭壇。因古有天子親耕于南效,皇后親蠶北效。故先蠶壇要設於京城北效西苑太液池北端,依照陰陽五行的原則,皇后代表地,按古人心目中天圓地方思想設計成方形。 現代的科學技術發達,不像古代農耕與蠶桑是社會賴以生存與發展的最主要的生產活動。蠶桑關乎國計民生,歷代帝王欲使統治穩定,必會關注養蠶繅絲業。按男耕女織的社會分工原則,祭祀先蠶大典就由皇后主持。對於以遊牧漁獵為主要生產方式的滿族來說,並不十分看重蠶織,所以滿清入關後,取消了親蠶大典,直到乾隆九年,才恢復了這項大典。 遠遠見祭壇上已經支立起黃色幕帳,帳內供有先蠶神嫘祖國各地的神位,案前放著牛羊豬酒等各種祭品。我先拿了一柱香,對嫘神娘娘行跪拜禮,然後上香,獻祭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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