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龍漢鳳 | 上頁 下頁
二七


  乾隆冷哼一聲:「你不是怕中暑嗎,這會兒怎麼又怕結冰了?朕問你,是不是你在朕的書上亂畫,狼愛上羊,愛得瘋狂,我看寫這幾個字的人才瘋狂,簡直是個瘋子。

  我一聽,原來是因為我在他的書上寫了幾個字,引起來的,先是罵小尋子,這會兒又來罵我,我低聲說:「奴婢興致所至,胡亂塗鴉,如果萬歲爺心疼,奴婢明兒去買一本賠給萬歲爺,保證上面一個字也沒有。」

  「買一本賠朕?你能買起嗎?這本乃是司馬遷親手所著的真跡,朕只在幾個重要地方做了批語,你這手狗爬字,也敢登大雅之堂?」

  我一聽,賠也不行,不賠又挨駡,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說:「是萬歲爺說奴婢認幾個字,讓奴婢看書的,又沒說不讓奴婢寫字,這會兒又罵人,司馬遷寫的難道是字,奴婢寫的就不是字?誰說狼不許愛上羊,萬歲爺又沒下旨說狼不許愛上羊,奴婢寫寫,也不能算抗旨不遵。」

  「你不算抗旨不遵,就是跟朕頂嘴聲挺大的。既然書賠不起,就把你賠給朕吧。今晚就別走了,在西暖閣伴駕。」

  我騰地站直身子:「奴婢……奴婢……」乾隆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我義正嚴辭地說:「天下人皆知,萬歲爺是至尊至孝之人,太后老佛爺懿旨,如果萬歲爺納奴婢,老佛爺就不回宮,萬歲爺忍心為了奴婢讓老佛爺流落他鄉?」

  乾隆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顯然是沒瞧起我:「象你這樣的宮人事駕,敬事房沒有文案記載,朕不給你封妃做嬪,老佛爺千里之外又怎能知道?」

  我不相信這樣的話是從乾隆口裡說出來的,原來一直覺得他尊重我,也一樣瞧不起我,我不甘示弱地說:「這樣的宮人多了,有我不多,無奴婢不少,想要奴婢事駕,奴婢誓死不從。」

  乾隆從龍書案後走出來,冷著臉站在我面前,我有一種壓迫感,想要我做二奶?不對,那些妃嬪才是二奶,那我是什麼,一夜情!

  我低著頭,乾隆伸手抓住我的肩膀:「你好大的膽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與朕頂嘴,是不是想去內務府大牢裡嘗嘗滋味?」

  他使勁地搖晃我,把我都要晃散架了:「奴婢也不想和萬歲爺頂嘴,奴婢說了十幾年我,總得給奴婢一點改嘴的時間吧。」

  他把我向外一推:「改嘴的時間?要是說一句我一個嘴巴子,看你能不能板住?魏瑤池,如果你再敢跟朕頂嘴,你就領死吧。」

  我被他一股推力,向後退去,到了門檻邊,腳一絆,頭向後仰去,我伸手能抓住門框,但是我的倔勁上來,偏不抓,頭觸地的一霎那,我灰心到了極點,頭重重地撞到地上,隨著意識的慢慢消失,我的心漸漸變冷。

  我醒來的時候,王嬤嬤坐到我身旁繡花,我愣忡忡地問她:「這是哪兒?」王嬤嬤放下手中的花:「姑娘怎麼連自己的屋子也不認識了?」剛開始醒來我還以為我和她在簷下繡花,不小心睡著了,頭昏沉沉的,用手摸了一下頭,觸處生疼,我皺著眉頭:「王嬤嬤,我的頭痛。」

  王嬤嬤慈愛地說:「摔了一跤,能不疼!虧得張太醫是最好的太醫,醫治的及時,否則落下病根子,可是一輩子的事。」

  原來不是夢,是真的,乾隆冷冰冰的話,猶在耳邊,我的心好象被蜂子蜇了一下,無端痛起來,我重新躺回床上,臉沖裡,眼淚不爭氣地流出來,王嬤嬤說:「萬歲爺親自送你回來,今天後半晌還打發人過來問姑娘的病情。皇后娘娘也打發宮女給姑娘送了一些藥。」

  我若有若無的聲音:「是嗎?替我謝他們了嗎?」嬤嬤說:「謝了,還說等姑娘醒了,就去叩謝主子們恩點。」

  謝主子們恩點!我現在越來越發現我骨子裡越來越重的奴性,他們給我一丁點的恩點,我就要感激涕零。我偷偷擦了一下眼睛,李嬤嬤進來,還以為我沒醒,悄悄地問王嬤嬤:「還沒醒?這丫頭膽子越來越大,把萬歲爺都氣著了,聽說要將她趕出宮,是皇后求情,才做罷了。」

  王嬤嬤沖她揮了揮手,指了指我,從牆上的影子看出來,我心裡好笑,李嬤嬤趕緊住了嘴,和王嬤嬤閒聊起來:「起早,珞憲給姑娘送藥,你給她拿了一盆什麼花?」王嬤嬤說:「拿了一盆紫玫瑰,珞憲說皇后娘娘這幾天身上不舒服,一直用藥,想用玫瑰沖一沖藥氣。」

  李嬤嬤說:「藥氣可用香薰,花那點香氣,哪能遮得住?」

  王嬤嬤指了指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兩人悄悄出去了,走到門外,我聽王嬤嬤說:「娘娘身子弱,不喜歡薰香,一薰香就咳嗽,所以才來要花。」

  口渴,起來想喝杯水,一拿茶壺是空的,我又退回床上,想叫王嬤嬤,又怕人嫌煩,都一樣是奴才,何必總求人,忍了一會兒,渴得難受,又坐起身,看見十五娘娘送的水果還剩了一個梨,雖然不新鮮了,勉強可以解解渴,不禁想起紅樓夢裡晴雯臨死前的場景,今時今日我又何嘗不是如此,能解渴才是好水,真渴時又在乎什麼好水好茶。

  吃了梨,披了衣裳出來,拿了壺想去打水,迎面碰見王嬤嬤,看我拿著茶壺,不好意思笑了笑:「怎麼好,姑娘病著,還讓姑娘自己出來打水,老奴真是該打。」

  我笑了笑,風大,用手緊了緊衣襟:「正好出來透透氣,我又不是什麼主子,總麻煩嬤嬤,心裡過意不去。」嬤嬤接過壺:「什麼主子奴才,萬歲爺把我派過來,雖沒明說,也是侍候姑娘的。姑娘不要客氣了,以後有什麼儘管吩咐。」

  看著王嬤嬤的背影,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她那麼大年紀每日還這麼辛苦奔波。又站了一會兒,頭很痛,手揉著太陽穴,轉身往回走,秋天的紫禁城,已落葉紛紛,我走得很慢,肩上披的衣服,隨風擺動,我放下揉太陽穴的手,拽了拽衣服,抱臂向前走去,仰頭看了看天,依舊那麼藍,現在工業發達的城市,很少看到這麼藍的天,小時候常聽藍藍的天上白雲飄那首歌,還以為藍天只有在邊塞才有,北京的天就該是灰茫茫的。

  正走著一個明黃的身影撞入我的眼簾,他的身姿是那麼挺拔,在現代這麼站著,也是標準的軍姿,我慢慢停下來,對他略蹲了蹲身,見他沒什麼反應,從他身邊繞過去,走過他身邊時,我的心還是戰兢兢的,見他沒理我,剛想加快步伐,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嚇了我一跳,身子向後一掙,衣服落到地上,我俯下身去揀,他一把把我拽起來。

  我抬頭面對著他,看著他俊朗的面容,起初有一絲癡迷,他拉近我,我個矮,一下子被他拉進懷裡。他擁著我,覺得他的懷抱很溫暖,他的下巴擱在我的頭上,我的雙臂不由自主地環上他的腰,他喃喃說:「瑤兒還是個孩子。」

  忽然想起這個懷抱不是屬於我的,如果我沉淪下去,受傷的只是我,在現代的二奶的悲劇故事已經太多,我不能說受害的是二奶,她們追求物質生活,充當著不光彩的角色,甘願沉淪,這樣的人我不會同情。我輕輕推開他:「萬歲爺,奴婢還有事。」

  他把我拉回來:「朕多少國家大事都可以放下不管,你能有什麼事?」

  我淡淡地後退一步:「奴婢雖是無關緊要的人,也有奴婢當辦之事。奴婢沒有萬歲爺的權利,沒有呼奴喚婢的資格,但是奴婢和萬歲爺一樣,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有自己的人格。」

  他仍舊擋著我:「朕知道昨兒的話有些過分,所以今天推開所有的事來看你。」

  我頭垂著,不想看他,眼不見心不煩,這樣的男人不是自己敢愛的。留他的心只是一時,怎可能有一世之愛。

  他走過來,手裡拿著一枝金釵,明晃晃的直晃眼:「這是我前日大壽之時文武百官孝敬的,純金打造,這上面的鑽石都是稀世珍寶。一共得了兩枝,送了皇后一枝,這一枝給你。」我一聽是稀世珍寶,兩眼立即放出光茫,一聽說只有兩枝,一枝給了皇后,心頓時冷了下來,這麼好的東西,送給我?一個無名分之人,怎敢與皇后平分秋色,明擺著又是來害我的。

  我趕緊搖手:「這麼好的東西奴婢不敢要,萬歲爺給別人吧。」雖然嘴上說不要,但是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那枚釵,真想摸摸那些鑽石能有幾克拉,要不是怕乾隆設計陷害我,這麼好的東西,哪能不要?我咬咬牙,跺了幾下腳,想走,但是被這枚釵誘惑著,沒挪動步,真恨自己沒出息,簡直是要錢不要命。

  我吞了吞口水,乾隆收回釵:「你不要是嗎?」我戀戀不捨地從釵上收回目光,抬眼望向他,見他滿面怒容:「魏瑤池,你敢抗旨不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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