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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第九章 太后責駡

  看著月亮已爬到天空,估計半夜了。我從地上爬起來,可能剛才摔得有點急,腰有點疼。我先在石頭上坐了一會兒。我知道是現代人的平等觀念影響我,對他們的奚落有點不適應,想想處於那個朝代,我這樣還算好的,沒有大板子照顧,就算給我面子了。坐了半晌,覺得有點涼,站起身,往回走,走了幾步想起太后賜的那件衣裳,回去找,見已經弄上泥了,趕緊拍拍。

  雖然是個路癡,但是方向感還是有的,回憶一路來的方向,估計慈甯宮在長春/宮的南面,摸索著往回走,走了兩個多小時才摸到長春/宮,宮門緊閉,我只好在外面坐著,直到宮門開了,我偷偷地回到自己房間。

  默然昨晚當值沒回來,我進了屋,梳洗完畢,坐在床上發呆,想想每天都戰戰兢兢的,不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麼事?昨天下午陪著皇后去慈甯宮,半道我沒影了,皇后會不會罰我?正想著,默然開開門進來,看見我嚇了一跳,走到我面前,用手摸了摸我,有體溫,這才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是個假人呢?這麼一動不動的,你知道昨晚為你差點鬧得上下大亂,這會兒你還在這兒沒事人一樣,快和我去見皇后娘娘。」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我的,由默然拉著來到了皇后娘娘的寢宮外,小妮子內急,忙著去解決,讓我自己進去,她轉身跑了,我還是第一次到皇后的寢宮,順著開著的門向裡望去,沒有我想像的大,屋裡擺設也很簡單。皇后在里間屋還沒起床,坐在床上,靠在引枕上,頭髮如瀑布般披在胸前,美極了。旁邊立著五六個宮女,在旁邊侍候著,我影身在門後,聽皇后問:「瑤池有信了嗎?」翠竹一手端著一杯水,另一手拿著刷子刷花枝上的灰,聽皇后問,說:「我的好主子,您就別掛著她了,昨兒把主子扔到慈甯宮,她沒影了,和主子去的那兩個小宮女又都是沒眼色的,要不是萬歲爺和您一塊兒回來,主子被什麼唬著了,她有幾個腦袋夠擔待的。」

  皇后說:「她在家裡也是嬌生慣養的,進了宮一時不適應也是有的,偏昨兒我們那個荒唐王爺又拿她打趣,你不知道她走了,我們那個王爺,急白了臉,打發人各處找了半天,要不是太后勸住了,我看得找一宿也說不定。」

  翠竹說:「她也不知道是修了幾世的福,天剛亮先是太后打發人過來,問她回來沒有,接著萬歲爺也打發小順子過來問,別說我們宮女從沒有過這種禮遇,就是前年嫻妃娘娘和慧妃娘娘拌了幾句嘴,被萬歲爺罵了幾句,氣得躲到宮女的屋裡,萬歲爺愣是理也不理。」

  皇后坐起身,理了理頭髮:「你先服侍我起來吧。」翠竹答應一聲。我站在門口見她們一直談論我,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左右為難,忽然背後被人推了一把:「這半天你不進去,站在門口做什麼?」我往前一個趑趄,剛好翠竹端著水邊和皇后說話,邊往外潑。一點也沒遭踏,連水帶泥,潑了我一身。默然忍不住輕叫了一聲。翠竹這才看見我,趕緊跑出來,拉著我問:「你怎麼站在這兒,快進屋換件幹的,主子正念著你呢。」說著把我拉進屋:「主子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虧您正念著她,她站在外邊一聲不哼。」

  我跪到皇后床前:「昨兒在慈寧花園不小心睡著了,沒好好侍候主子,請主子恕罪。」皇后笑著扶著我,頭髮披散下來,打到了我的肩頭:「怪不得到處找不著你,你跑那兒去了。」她站起來,我伸手扶住她,宮女們見皇后起床,趕緊近前服侍。

  光是看皇后洗臉,我的嘴巴張開,愣是半天沒閉上,先是翠竹將皇后的頭髮挽好,拿了一塊大手巾,墊在皇后的胸前,另一個宮女端著盆,弓身站著,翠竹用手先試了試溫度,覺得冷熱正好,皇后才伸手進水,洗了三四把,拿了毛巾擦了擦,然後翠竹把毛巾放到一個託盤裡,宮女們端著水和託盤出去了。然後又過來兩個宮女給皇后梳妝,梳妝的程序也是極其繁鎖。大哥結婚的時候,我陪嫂子去化妝,那時候我覺得那個化妝師拿嫂子的臉當畫板,五顏六色的往上畫。可是皇后娘娘,只是早上一個梳妝也比那個少不了多少程序。我心裡感歎,這樣一個人要是放到現代,還不成了廢物。皇后終於穿整齊了,屋子也安靜下來。

  皇后坐在鏡子前看著一絲不亂的頭髮,用手摸了摸頭。翠竹拿了旗頭要給她戴,她搖了搖手:「等過去給老佛爺請安時再戴吧。」她回過頭來見我還穿著那件濕衣服,對翠竹說:「把我剛進宮的那件翠色煙紗的拿給她換上,要是著涼了就不好了。」翠竹進屋一會兒兒拿了一件衣服遞給我,她笑著站起身:「這件衣服還是我初入宮時穿的,那時候最喜歡這件衣服,沒下幾水就小了」我趕緊推辭:「皇后的衣服,奴婢不敢穿。奴婢知道皇后愛惜奴婢,怕奴婢著涼,奴婢這就回去另換一件。」皇后說:「要不是小了,我也不給你,她們初進宮哪個沒穿過我的衣服?你也不用太推辭。」說著命翠竹幫我換上,翠竹遲疑了一下,不情願地拉我進了里間暖閣裡,把衣服往睡榻上一扔:「快換吧。這可是主子最喜歡的衣服。」

  我躊躇著,對於宮裡的規矩一無所知,雖然在進宮前學了一些禮儀,但是平時大大咧咧慣了的,一時也記不全,忘了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這些都是掌握生殺大權的主兒,何況早聽說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現在滿臉熱情,誰知道什麼時候翻臉!我對翠竹福了一福:「要不是衣服髒了,不合宮裡的規矩,我也不急著換,妹妹不知道該怎麼做,請姐姐提醒一下。」我將乾隆昨兒賞的那錠黃金拿出來,塞到翠竹手裡,她拿著金子掂了掂:「該做不該做都得分場合,主子賞你衣服,本來在別人就不能穿,偏你就得穿,否則白白辜負她一片心。」她將黃金塞回我手裡:「看你叫我一聲姐姐的份上,我就告訴你一聲,和親王中意的人,主子自然要多照顧些。」

  我頓時呆住了,和親王中意的人?我是和親王中意的人?想起和親王昨兒拿我打哈哈,我心裡忍不住哆嗦一下,翠竹從睡榻上揀起衣服,塞進我懷裡:「快換上,一會兒主子吃過飯還得去給老佛爺請安,到時候自然要你陪著,難道你要穿身上這件過去。」我機械地把衣服換好,髒衣服拿在手裡,另外一個宮女拿了,拿到後面的洗衣坊去洗。

  皇后看見我換好衣服,笑著說:「這件衣服象照你身上量的一樣。」我趕緊謝恩。皇后擺了擺手:「一件衣服值什麼,竟然謝恩。」

  皇后吃罷了飯,撤了殘席,我們也下去用了飯,回到皇后寢宮,見皇后正在用茶,她見我進來,把茶盅遞給我:「這是上好的普洱茶,你嘗嘗。」我遲疑一下,一說,喝她的剩茶不衛生,二說我也不愛喝普洱茶,一股發黴的味道。可是又不敢不喝,看著旁邊服侍的人都露出羡慕的目光,我只得勉強接過來,謝了皇后恩典,我發現我的奴性變得越來越強,喝人剩的東西還得謝人家,我出身於醫護士家,自然沾染些潔癖,平常別說喝人剩的東西,就是用嵩雲的杯子,我都是萬不得已而為之。喝了殘茶,然後把茶盅放到宮女的託盤裡,她拿走了。

  皇后笑著問我:「好喝嗎?」我根本就沒喝出什麼味道,只好口不對心地說:「好喝。」皇后說:「難得你愛喝,宮裡的大部分都不愛喝,皇上也不愛喝,他愛喝綠茶,你愛喝一會兒送給你一個餅。」我笑著答應,不禁想起了珍珠翡翠白玉湯來,當時陪朱元璋用膳的官員,可能跟我現在的心情一樣,本來不愛喝還嘴硬地伸出一個手指頭說好,沒想到讓朱元璋誤會了,每人又給來一大碗。

  我不禁笑了笑,皇后問:「想到什麼了?這麼好笑。」我衝口而出:「珍珠翡翠白玉湯。」

  「珍珠翡翠白玉湯?光聽這個名字朕就有胃口。」不用聽那個『朕』字,看著皇后眼睛一亮,我就知道誰來了。

  我屏住氣息,低著頭,用眼角的餘光,看乾隆的黑靴子邁了進來,從衣服的下擺看穿著龍袍,顯然剛下朝,人家多好,何用八小時工作制,這麼一會兒下班了。我隨著眾人彎了彎腿:「萬歲爺吉祥。」皇后也笑著站起身福了福:「皇上,今兒怎麼這麼早下朝?」皇上笑著坐到炕沿上:「劉統勳昨晚上沒睡好,今兒跑朝房補覺去了,朕知道是粽子宴上鬧得累了,就早早退了朝。」皇后接過乾隆的帽子:「看來劉統勳真是老了,以往就是連夜批改公案,也沒見他乏過,第二天仍是神采奕奕。」乾隆見皇后的炕桌上放著茶點,拿了一塊小點心「皇后早上用過膳了,吃了多少,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昨晚上沒休息好?」皇后笑著說「興許是苦夏,沒什麼胃口。」乾隆把咬了一口的點心,放到桌上:「小魏子,你剛才說的珍珠翡翠白玉湯是什麼?皇后胃口不好,正好給她做一碗,朕也跟著嘗嘗。」

  我一聽,腿有點軟,差不點坐到地上,我神遊地轉了轉眼珠,該怎麼辦?朱元璋的珍珠翡翠白玉湯,我雖然不會做,但是會說,估計照我說的那樣,禦膳房能做出來,可是做出來後,我的腦袋也得搬家了。讓我現編一個,我又不會,因為我天生就不是做菜的料,青菜是什麼,魚蛋肉禽還不一定分得開。我正躊躇著,皇上不高興了:「怎麼了朕問你話呢?你竟然不回答。」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我更有壓迫感。我嘴唇動了動,竟沒發出音。

  皇后也說:「瑤池,知道就說說,也不用你做,皇上正等你回答呢。」我卟嗵一聲跪到地上:「回萬歲爺,珍珠翡翠白玉湯奴婢倒是會吃,就是不會做。只知道裡面有綠的白的還有粒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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