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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他能保證她夾完菜後不會發生什麼人間慘劇,比如,立刻被丟到外面去啃雪,再比如,被幾個不符合季節出現的西瓜砸到頭破血流,再再比如,明前龍井又會受到空前失控的歡迎,再再再比如,遭到某些毫無風度的皇子大人的非法恐嚇,還會直接導致失蹤人口會詭異增加……如果他能保證這些事件都不會發生,這顆倒楣的青菜,她可以勉強考慮一下丟到他碗裡……

  「不夾是吧?」他揚了揚眉頭,突然往她這邊低了低腦袋,就在她幾乎感覺對面的視線讓她的頭上的毛要結冰的一瞬間,飆出幾個讓她徹底昏迷的字眼,「……你該不是忘了,你的肚兜還在我那兒吧?」

  「咻」她猛得倒抽了一口氣,突然想起多年前做的一件好事,那件她花了大把銀子投資,卻沒來得及秀出去的清涼小肚兜,抽搐著嘴角瞥了一眼,那正在自己身邊發出魔音的妖怪,從牙縫裡頂出幾個字:「……你……不是這麼狠吧?」

  他幾乎挑起一抹勝利者的微笑,將碗厚顏無恥地向她面前輕輕一推,聳了聳肩,擺出一副「我一點都沒有勉強你的意思」……

  她的筷子抖了又抖,瞥了一眼那只被推到自己面前的碗,儘管一再提醒自己絕對不能屈服於肚兜的×威之下,手卻還是不受控制地向那裡移,就在她幾乎看到十四那副「你也有今天的表情」的時候,突然桌下的膝蓋被不知哪裡飛來的一腳,扎實地一踢,她手裡的筷子跟著一抖,那顆充滿罪惡且已經冰涼的青菜重新回歸到了盤子的懷抱……

  她感激地看著那顆青菜迷途知返,然後理直氣壯地對十四聳了聳肩,這都是老天爺的安排,和她無辜的夏春耀一點關係也沒有,然後,偷偷看了一眼對面那位端起杯子喝白開水,把「若無其事」發揮到極至的「老天爺」,憋住了飆出來就會被當場拍死的笑,卻還是換來「老天爺」一陣亂瞪……

  她還來不及伸手擦一把額頭上不該在這個季節飆出來的汗珠,卻聽見傳菜小二那極度欠扁的聲音飆了起來:「糖醋鯉魚,客官您點的糖醋鯉魚上來了。」

  她幾乎帶著絕望地看著盤泡在糖裡醋裡,甜啦吧唧,酸不溜丟的鯉魚,不帶任何撲騰地被放到桌子上,頓時,那還來不及的拭去的汗珠,更加密集地在她額頭上狂飆,是哪個沒文化又搞不清楚狀況的混蛋點的菜,吃什麼糖醋鯉魚,這種菜都上來了,那離紅燒×藥還遠嗎?唔……等等,剛剛十四還沒進門前,點菜的好象是她這個拿著功能表看不懂繁體字,唧唧歪歪了半天,隨便亂點的傢伙……嗚……沒文化又不是她的錯,何必給她這樣慘痛的教訓……

  「紅燒啊,我倒覺得爆炒比較好……」某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她右手邊跳起來,她立刻抓著腦袋使勁乾笑,乾笑再乾笑……

  「放到油裡去炸更好。」某個更沒心沒肺的聲音從她對面壓下來,還附帶了一聲超不爽地茶杯落桌的聲音……

  「……」她總算明白現在的劇情是怎麼回事了,該死的,不是言情小說上的三角關係,而是親兄弟齊連心,對付她這個手無寸鐵,可憐兮兮,只是想吃餐飽飯的被剝削階級的階級鬥爭戲碼!切,既然是階級鬥爭戲碼,她也懶得再做可憐狀,立刻拿出了革命階級對待地主階級的態度,挺起了腰杆,昂起了腦袋,「噌」地站起身子,筷子一丟,一副「不食嗟來之食」的傲骨模樣,造型是有了,但是臺詞就……

  「吃飽了,去喂驢!」

  「……」

  「……」

  「……」靠,竟然沒有人挽留她,她承認她腦袋昂得太高,不太敢看他們現在的表情啦,但是也不至於拿一片沉默來對付她吧,可話說出來了,不去好丟人,嗚,為了自尊,只能餓肚子了,她真是太有骨氣了……

  於是乎,夏春耀自己餓著肚子,卻充分發揮了愛護動物的多餘愛心,站在飯館前把馱著自己走南闖北,順便追男人的驢子喂了個飽飽,坐在臺階上,等著那兩位有同性沒異性的傢伙出來,等了好一陣子,才瞥見自家男朋友在櫃檯前付帳,心裡鄙視了一下那個從頭到尾都那麼摳門的十四,臨行前也不掏腰包請一下客,還跑來敲詐她男朋友……

  「為啥你每次想我壞話的時候都要被我瞧見呢?」一陣幾乎納悶的聲音在她面前揚起來……

  她仰起腦袋,看著不知什麼時候走到自己面前的十四,嘟了嘟嘴巴,控訴道:「吃飽了?」

  「吃不下去。」

  「……」她被他有些可憐兮兮的話給怔了一把,那似乎有些東西卡在喉嚨裡的聲音帶著輕描淡寫的調子飛進她耳朵裡,她只得收起了自己不太正經的嘴臉,把腦袋垂了下去,突然想起今天一直想問,卻沒機會問的問題,「什麼時候走。」

  「……明天一早。」

  「……哦……」她皺了皺眉頭,點了點頭……

  「呐,拿著。」

  「什麼東西?」她看著他突然從袖袋裡拿出一張紙條,狐疑地展開來瞧……

  那是一張幾乎被她遺忘到角落裡的東西,那是一張幾乎沒在她腦袋裡留下片刻記憶的東西,那是一張她只當是找個臨時鋪位,理所當然可以吃飯睡覺的東西賣身契……

  她被那張紙條給怔的愣了愣,隱約想起,某個夏日的傍晚,他拿著這張滿是繁體鬼字的紙條,塞到她面前,要她簽字畫押的情景,他還鄙視過她不會用毛筆寫自己的名字,而她為了求所謂的逼真,用了最落後的簽字法,蓋紅手印,那紙上清晰可見的紅手印,是她拇指的紋路,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檢查了一下自己紋路,是不是變了……

  她一直以為,他把她丟在九爺家裡,這玩意應該和九爺家所有的下人一樣,在泰管家那兒存著才是……

  「你這奴才,是爺買的失敗,」他聽起來輕描淡寫的口氣,砸在她胸口上,聽得她有些暈呼呼,「一天也沒伺候過爺,連夾顆青菜都會手抖,有同沒有似的,留也白留,爺留著這張廢紙也沒用,便還給你了。」

  「……」

  「……發什麼呆,莫不是人長大了,連掌紋都變了,自己蓋的手印也不認識了?」他舉起手裡把玩著的扇子,正要同往常般砸下去,她幾乎下意識地縮了脖子,等著那扇子掉落在她的腦袋上,好一陣子,卻不見有任何動靜……

  她微微地抬起了腦袋,見到那只一直在她腦袋上敲得毫不猶豫的手,此刻正懸在半空中,手指微動一下,還能碰到她不太安分的髮絲,他站在那裡靜默了一陣,任由那把扇子從他手裡滑到地上,那扇子下降的速度太快,她來不及反應,卻被那只帶著一點溫度手,惡狠狠地砸了個正著,這似乎是他第一次不用扇子招呼她的腦袋,是他第一次不拐彎抹角的方式告訴她,他現在很不爽……因為那只手砸得她腦袋很痛,真的很痛……

  「……哭了?」他挑起一絲微啞的嗓音,微微彎下身,瞧著某人抬著袖子想掩飾,只能猛得深呼吸的辛苦模樣,「爺敲得有這麼痛嗎?至於你哭成這樣?」

  她真要回一句「有本事你也被敲看看」,卻被臉頰上突然跳起的,不屬於自己的溫熱嚇了一跳,那撲鼻而來的氣息,落在頰邊帶著摩挲的唇印,她皺了皺眉頭,卻感覺那兩片唇一開一合在她頰上發出聲音,「死丫頭,這回你死定了。」

  她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只見他已經站直了身子,退開了自己身邊,竟是朝她咧嘴一笑,阿門,他那個「報復成功」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她一邊捂著自己被調戲的臉,一邊看著他笑得一臉詭異,踩著步子轉身走人,正納悶著,頭一轉,卻見自家男朋友雙手環胸,非常悠閒地靠在臺階的樑柱上,那道最起碼零下二十度冰冷的眼神,讓她的唾沫一咽再咽,這才發現十四那個該死的傢伙的真正目的……大家好歹也牽扯一場,有必要搞得這麼絕嗎?

  「左邊還是右邊?」可不可以請他不要在這天寒地凍的氣候裡,發出這麼涼颼颼的聲音……

  「……左……左邊……」嗚……不知道她家男朋友有沒有坦白從寬的概念……

  他也不說話,抬起手,勾了勾手指頭,示意她自己爬過來……

  她為了獲得減刑,立刻屁顛顛地爬了過去,立正,站好,開始博取皇子大人的同情,話還沒出口,就見他彎下腰身,向她左頰靠過來,她幾乎要咧嘴一笑,發現自家男朋友還是有言情小說男主角的潛質的,這不,立刻就要給她「消毒」了……

  「哇!你……你……你……」她捂了捂突然刺痛起來的臉頰,極度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你你咬我?」還是完全不帶留情的咬,阿門,她的臉上肯定已經有個好華麗的牙齒印了……

  「蓋個章而已。」他挑了挑眉,還色情兮兮地抬手擦了擦唇角……一副饜足的模樣……

  「……」咬她是沒什麼關係啦,不過……他不就和十四間接接吻了?還是通過她華麗的臉頰當媒介的……阿門,好造孽啊……

  康熙五十七年十二月十二日,撫遠大將軍皇十四阿哥率軍出征西北,一大早,一群丫頭,小廝奔出去看熱鬧,夏春耀窩在自家男朋友房間裡沒出門,非常驕傲地攤了攤手,證明自己已經不是幾年前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了,那等人擠人,擠到一半還要集體虐待膝蓋的事,她才懶得去湊熱鬧,況且臉上的牙齒印,還清晰可見,她實在不想見到每個人都定著一張「不守婦道」的臉瞧著自己,反正,皇帝她見過,未來皇帝她也調戲過,就連那個正騎著馬,準備去打仗的男主角,也不過是個拿著肚兜要脅賣身丫頭的傢伙而已,歷史是個啥?在她眼裡,這就是歷史,康熙大人是個對著蛋糕彆扭,還不知道許願為何物的傢伙,雍正大人是個被娃娃眼淚收買,沒了娃娃會哭鼻子的爹爹,撫遠將軍十四阿哥是個小時候也會拉著小丫頭瞎胡鬧的娃娃,而她的男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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