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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五


  寒芳淒然地說:「我……沒有嫁給浩然。」

  青愣愣地看著她,難以置信,少頃,又是一陣豪飲,飲罷苦澀地一笑。

  一個內侍躬身進來,跪下道:「啟奏王后,馬車已經備好,請王後起駕。」

  青臉色大變,手裡的酒罈「當」的一聲掉到幾案上,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半晌咽了口吐沫,舔了舔嘴唇問道:「你……」

  寒芳苦澀地笑笑:「我嫁給了秦王,負了浩然。」她站起身,低頭望著懷中的骨灰壇道,「現在,我要送浩然回家。」言罷含著眼淚緩步往外走。

  青望著她悲傷的背影,許久,顫抖著手拿起幾案上的酒罈子,舉著酒罈一陣狂飲。

  寒芳登上馬車,逐漸回過神來,轉頭對秦煜說:「秦煜,幫我打聽青的住處,看他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多給他些照應,」頓了一下補充道,「不必讓他知道。」

  「是!」秦煜躬身領命。

  馬車走在咸陽城熟悉的街道上。

  寒芳命人把馬車的車簾全部卷開,抱著骨灰壇坐在馬車上,緩緩說道:「浩然,你看,那裡是鄰居贏德的家,他的孩子嬴寶、嬴佳都已經長成大人了,嬴佳已經嫁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浩然,這個街角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擺攤賣豆腐就是在這裡……這個府邸你還記得嗎?你瞞著我偷偷在這裡扛木頭、做苦力,這個府邸是成蟜的府邸,成蟜現在也不在了……為何你們都不在了……」淚水一滴一滴落在骨灰壇上,順著壇身滑落到裙子上,打濕了衣裙。

  突如其來的一場春寒使天陰得很重,馬車緩緩地駛出了古老的咸陽城,走在馳道上發出沉悶的咯吱聲。

  傍晚天空中竟然零零星星飄起雪花,不一會兒,地上薄薄地蓋了一層白霜。寒芳撫摸著懷中冰冷的骨灰壇,怔怔看著零散飄落的雪花,一動不動。

  古老的上河水輕輕地流淌,夕陽將河水映得波光粼粼。

  寒芳站在黃河邊,輕輕把骨灰壇打開,「浩然,我們回家了……」寒芳流著眼淚,小心翼翼捧起一把骨灰,輕輕撒進滾滾的河水中。

  骨灰隨風揚起,慢慢飄遠,流走。

  寒芳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飄遠、流走。

  寒芳抬手輕輕去捧第二把骨灰,感覺到手指觸到了異物,取出一看,是兩支玉簪。

  玉簪上天荒地老的誓言還在,可是人已渺然。

  她扯下頭髮,把兩支玉簪牢牢捆在一起:「浩然,今生我負了你,來世我一定和你做結髮夫妻,相守一輩子!」揚手把玉簪拋向黃河,玉簪「咚」一聲跌入河流的漩渦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寒芳將最後一把骨灰撒進黃河,看著它隨著滾滾東逝的河水流走。

  她精神恍惚地望著眼前奔流不息的河水,只覺得天旋地轉,突然內心湧起波瀾。

  「浩然,等著我,等著我和你一起回家……」寒芳不覺緩緩閉上了眼睛,張開雙臂,身體慢慢向前傾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冷血柔情

  寒芳身體前傾慢慢向水中倒去,突然感覺有人一把拽住了她,然後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軟軟地倒進一個熟悉溫暖的懷抱裡。

  寒芳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睛,看到一雙焦急的眼睛,那眼神是如此的熟悉。

  「娘娘……保重……」秦煜托著寒芳軟軟的身體,語不成聲。

  寒芳淚眼婆娑地望著秦煜,過了許久,才語無倫次地說:「嬴義,我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夢也破滅了……浩然是因我而死,而我卻什麼也沒有為他做過……他死了,我的心也死了……」

  「您有!」秦煜扶著她慢慢坐下,跪下乞求道,「您想一想小公子和小公主,公子和公主都很小,您要保重身體。」

  「孩子?」寒芳茫然四顧,「對呀,我還有孩子……他們在哪裡?」

  秦煜哽咽著道:「小公子和小公主……他們在咸陽城等著您……」

  「咸陽?」寒芳淒然道,「他們在咸陽等著我……我要回咸陽?」

  「是,您要回咸陽。」秦煜飲泣。

  「好,回咸陽!」寒芳木然地點點頭。

  馬車緩緩走在回咸陽的官道上。

  寒芳漸漸恢復了清醒和理智,她突然想起青,掀開車簾探身道:「秦煜,我讓你幫我打聽的那個朋友,現在怎樣了?」

  「臣已查到,他現在住在驛館。」

  「驛館?」寒芳訝道,「他為何住在驛館?」

  「他是燕國的使節,來給大王獻地圖和樊於期的人頭。」

  「荊軻?」寒芳驚呼一聲,渾身一顫,險些從馬車上掉下來。

  荊軻刺秦王的歷史故事疾電一樣在寒芳的腦海裡閃過,驚得她一身冷汗。

  「停車!」寒芳大聲驚呼,從馬車上跳下來,搶過一個侍從的馬匹,飛身上馬問道,「荊軻何時獻圖?」

  「本月十五。」秦煜道。

  寒芳掐指一算,今天是初十,還有五天,如果趕得快些,回去只需要兩天,還來得及!於是大喝一聲:「秦煜!前面帶路!」揚鞭打馬,絕塵而去。

  寒芳策馬狂奔,日夜兼程趕往咸陽。體力不支的她幾次險些從馬上摔下來。

  秦煜看著搖搖×墜的寒芳,在馬背上大聲呼喊:「娘娘,換乘馬車吧,否則您的身體會吃不消……」

  「不!馬車太慢!我要趕在時間前面!」寒芳倔強地說道,又狠狠加了幾鞭。

  黎明時分,咸陽城終於在望,寒芳打馬徑直來到驛館。

  寒芳幾乎是掉下馬來,被秦煜上前一把扶住。

  寒芳喘了一口氣,飛步踏進驛館。驛館內不見青的蹤影。寒芳問靠在廊下打盹的館役:「青……荊軻呢?」

  「荊軻進宮了!」館役伸了個懶腰,懶懶地回答。

  「進宮?」寒芳揉著麻木的雙腿問道,「他進宮幹什麼?」

  「去向大王獻圖了!」

  寒芳出了一身冷汗,驚問:「獻圖不是十五嗎?」

  差役眯著眼瞥了她一眼,不耐煩地回答:「大王等不及了,獻地圖和人頭的時間提前了。」

  寒芳只覺得一陣眩暈:「他走了有多久?」問話的同時抬腳就往外走。

  「剛走,一炷香時間。」身後傳來差役漠然的回答。

  「追!」寒芳一跺腳,咬牙上馬向王宮馳去。

  黎明的街道行人很少,急促的馬蹄在寂靜的街道上敲打著,敲打得人心神俱亂。

  不要!青,不要!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寒芳心中不停地呐喊,瘋了一樣打著馬背,恨不能插翅飛去。

  王宮的門全部洞開,禦道上走著兩個人,正是荊軻和秦五陽。

  「青!」寒芳高呼一聲。

  荊軻正在禦道上行走,微微停了一下腳步,繼而又加快了步伐。

  寒芳驅馬來到宮門前,駿馬長嘶一聲,抬起前蹄,硬生生立在原地。幾個手持劍戟的虎賁軍攔住去路,喝道:「宮禁重地,何人大膽?」

  「閃開!」寒芳端坐在馬上大聲喝道。

  「拿下!」一個首領一揮手,立刻有幾十個虎賁軍亮出兵器圍了上來。

  「大膽!」秦煜沖馬上前,「你們瞎了眼,這是王后!」

  虎賁軍首領定睛一看才認出風塵僕僕的二人,忙單膝跪下行禮:「參見王后,請王后下馬,大王此刻坐朝,禦道上不許騎馬。」

  寒芳心急如焚,無心和他理論,翻身跳下馬,朝宮裡跑去。

  大殿內,圖窮匕現,正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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