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秦簡 | 上頁 下頁 |
二九四 |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夢醒時分 寒芳失魂落魄地哭了好一陣,才叫李斯進來沉聲吩咐道:「把秦煜找來。」 不多時,秦煜急匆匆跑來。 寒芳強忍著悲痛說:「秦煜,按君侯級別厚葬浩然,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娘娘!」秦煜雙膝跪下,呈上一卷竹簡,「這個給您。」 「這是什麼?」寒芳茫然地問。 「是……遺書。」 「遺書?」寒芳抬手想要拿起來,又把手縮了回來,深吸了一口氣道,「你給我說說,上面都寫了些什麼。」 秦煜點頭道:「這遺書是他寫給李斯大人的,是他臨死前的最後一個要求,他要求在他死後,把屍體焚了,然後把骨灰撒進上河。他說這樣他會順著河流回到家鄉,他會在那裡上岸,回到親人身旁……」秦煜哽咽著說不下去,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浩然!」寒芳仰天悲呼一聲,身體一晃,幾乎暈了過去。 「娘娘!」秦煜忙跪行幾步,扶住她,「娘娘節哀,保重身體。」 寒芳伏在秦煜肩上放聲痛哭道:「秦煜,他告訴我他要回家,但是我沒有想到他是以這種方式回家。他要走了我的發簪,原來是想徹底斬斷我對他的思念,我現在才知道,當日我離開邯鄲時,他在我耳邊說的那三個字是:忘了我。」 秦煜心如刀絞,半撐在地上扶住她。 「浩然為我默默付出了一輩子,我卻負了他……」寒芳流著淚傾訴,「十五年前,我因為摘了一個上林苑的果子,被罰去修王陵,後來我被釋放,當時王翦告訴我,因為我是過失犯罪,又有人從中周旋,我就被放了出來。我就單純地信以為真。」 秦煜滿面淚痕悲傷地望著她。 「我被放出來的當晚浩然就不辭而別,我追到函谷關也沒有追上……是浩然用他自己的自由換回了我的自由,他為我默默付出了一輩子……他到死都不肯對我說一個字,他到死都是一個人默默承受……他選擇悄悄地離開,不願意讓我看到……他總是把最好的一面留給我……浩然,為何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我著想?」寒芳五臟俱裂,號啕大哭起來。 「我知道,我現在全知道了。」秦煜不停地安慰著她。 秦煜等到寒芳哭累了,低聲請示道:「娘娘,您說怎麼辦?是按他的遺囑還是厚葬?」 寒芳哭得頭昏腦漲,低頭思量片刻,淒然說:「按照他的遺囑辦。」 「是!」秦煜默然點頭。 寒芳從李斯的府衙出來,走在街道上。她只覺得咸陽的街道一下子變得那麼陌生,那麼遙遠,那麼灰濛濛冷冰冰。街上的行人似乎也窺破了她的心思,投來憐憫和諷刺的目光。 嬴政——我的丈夫,你究竟有多少事在騙我,你究竟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寒芳想到這裡打了個寒戰。她感受到的不僅僅是痛苦、愧悔,她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冷酷,她的心像泡在冰水裡一樣,徹骨的冷,好冷…… 寒芳回到豆坊,戀戀不捨地再看浩然一眼。 浩然的臉上還帶著遙遠的笑容,只是這笑容已經不屬於這個塵世。 寒芳像個木偶一樣呆呆地站著,麻木地看著有人給浩然淨面、梳頭。 有人要給浩然更衣,秦煜上前阻止,低聲讓那人退下。 高高的柴堆架起,幾個人過來抬浩然的遺體。 「浩然!」寒芳心膽俱裂,撕心裂肺地慘呼一聲,抱著浩然的身體,頓足捶胸,放聲痛哭,失去控制。 秦煜傻傻地看著,默默地流淚,終於忍不住捂住臉,淚水滂沱而下。 寒芳哭得昏厥過去,眾人慌作一團。 寒芳醒來時浩然的遺體已被火化。秦煜雙手恭敬地把骨灰壇捧上。她小心翼翼地把骨灰壇接過來,緊緊抱進懷裡。抱著冰冷的骨灰壇,寒芳再也找不到往日溫暖的感覺。 樹上的桃花已經落盡,落入泥土裡化成春泥。地上殘存的花瓣也被風卷得沒有一絲痕跡。桃花樹下,還是那個幾案,幾案邊的蒲席還是往日的模樣,可那張明媚的笑臉已經永遠地消失了。 寒芳淒涼地笑了。她抱著骨灰壇,緩步進到屋內。 她把牆角的牌匾拿起來,習慣性地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塵,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快樂」二字上。她翻過牌匾,赫然發現每一個「愛」字都是紅的,暗紅的顏色刺人眼目,震懾心靈。 寒芳突然明白了浩然手臂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這一定是浩然的鮮血,這每一個字都是被鮮血染紅的。 秦煜立在她身後淒然說:「他在遺囑裡讓把這塊匾也燒了,末將擅自做主沒有燒。」說完識相地退到屋外。 窗外漸漸黯淡下來,月亮把樹影投到窗紗上,好似繡上的一樣。 寒芳抱著牌匾感覺像抱著浩然的身體。她用手指描著浩然的筆跡,牌匾上寫滿的「愛」是浩然生命的訴說,他在用生命書寫對她的愛。 寒芳低頭看看懷中的牌匾,再看看一旁的骨灰壇。小小的骨灰壇孤零零地擺在幾案上。窗外,清冷的月光灑在幾案上,照在骨灰壇上,顯得格外的淒涼。 寒芳顫抖著手,把骨灰壇抱起來,抱在懷裡。她輕喚了一聲:浩然!彎下了腰,卻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寂靜的深夜,寂靜的房內,只聽見嚶嚶的哭泣…… 窗紗漸漸泛白,天快亮了。 寒芳抱起骨灰壇打開房門,緩緩走到院內。一夜之間,院內的幾棵桃樹長滿了嫩綠的新芽。 寒芳抱著骨灰壇在院內緩緩走著,回憶著一點一滴的過去。 寒芳輕輕撫摸著石磨那上面似乎還有他的溫度。 總覺得浩然就在身邊,她看見他剛裝好豆腐挑起扁擔站在門口沖她笑著招手。 「浩然!」寒芳欣喜地叫道,撲過去,可是一走近,浩然就消失了,只剩下懷裡冰冷的骨灰壇。 院外傳來腳步聲,院門「吱呀」一聲打開,走進一個人來,秦煜走上前無聲地阻止。 寒芳聽見腳步聲,抬頭一看愣住了。她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再看,輕呼一聲:「青?」 青看到寒芳失魂落魄的神情一愣,問道:「芳,你怎麼了?」 秦煜見她認識來人,閃身退到一旁。 寒芳恍恍惚惚地問:「青,是你嗎?你怎麼來了?」 「我……」青低下頭,冷峻的眼眸中蕩起些許柔情,「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寒芳的淚水湧出眼眶:「你還好嗎?」 青微微一頓,點點頭回答:「還好,你呢?」 「我?」寒芳垂下頭,看看懷中的骨灰壇,哭泣著說,「我……」 「不要哭。」青手足無措,環顧四周,茫然問道,「浩然兄弟呢?」 「他?」寒芳看著懷裡的骨灰壇,悲從中來,哭得更加傷心。 青這才注意到她懷裡的罎子,張大了嘴問道:「這是什麼?」 寒芳深吸了一口氣,啜泣著說:「是浩然的骨灰。」 青渾身一震,高大的身軀晃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半晌才驚駭地問:「發生了何事?」 寒芳顫抖著,眼中淌出眼淚:「浩然他……」她目光茫然,緊緊盯著地面,哽咽著說,「一言難盡……」 青眼睛微紅,看了看手裡提的一壇酒,苦澀地一笑:「我原是來找浩然兄弟喝酒的……」話沒說完,情腸一動,眼淚已無聲地落下。 二人隔著幾案默默坐著,都沒有說話。 「青,這些年你去了哪裡?」寒芳止住悲聲問道。 青苦澀地一笑:「四處流浪,居無定所。」他拿起酒罈,啟開酒封,一仰頭,一陣豪飲。 寒芳抬起頭,望著他。青的周身都散發著浪子的放蕩不羈,劍客的桀驁不馴。他的臉上沾滿了僕僕風塵,冷峻的眼眸裡寫滿了孤獨和寂寞。 青似乎感覺到她在看他,轉頭望向她,冷峻的眼眸下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柔情。 寒芳如鯁在喉,無語地望著他。 青久久望著她,遲疑著問:「浩然不在了,你作何打算?」 寒芳默默搖頭。 「你們的孩子呢?」青茫然四顧。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