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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二


  這麼多年浩然究竟是怎麼過的?他為何會在趙國出現?他現在還是孑然一身嗎?為何他的眼神中隱藏著憂鬱和哀愁?他到底有什麼事情隱藏在心裡?他瘦弱的肩膀究竟承擔了些什麼?浩然最後一句話給我說了什麼?他能安全脫身嗎?他何時會回到咸陽?我需要等多久才能和他再見面?

  心煩意亂的許寒芳,越想心越亂,雖然疲憊不堪可是毫無睡意。她理理紛亂的思緒,邁步出了大帳,想要釋放煩悶的情緒。卻看到夕陽下挺直站立的秦煜。

  夕陽在秦煜身上勾勒出奪目的金邊,把他的身影投進一望無際的平原上。

  他總是像一尊不知疲憊的天神默默守護在我的身旁。想到這裡,許寒芳背著手,輕輕踱了過去。

  秦煜似乎聽到了腳步聲,突然間轉回了身,看到許寒芳一愣,躬身行禮。

  為何他的臉上有著些許落寞?許寒芳盯著秦煜的臉龐,問道:「你在想什麼?」

  秦煜抬起頭,有意無意地望了她一眼:「沒,沒有什麼。」

  許寒芳淡淡一笑,也不再追問,看著西墜的斜陽,很老套地感慨:「夕陽無限美,只是近黃昏……」突然覺得不吉利,又把話咽了回去,悠悠吐了一口氣。

  二人站在夕陽下,恍若如夢。

  身後腳步聲響起,王翦虎虎生風地走來:「韓姑娘,軍營裡出了些狀況。」

  「怎麼回事?」

  「一些士兵上吐下瀉,頭暈眼花,軍醫診治說是中毒跡象。我懷疑軍中有奸細下毒,正在追查——所以特來提醒二位小心。」王翦說完沖秦煜微微點頭見禮。

  秦煜手按劍柄頷首還禮。

  「中毒的人多嗎?」許寒芳關心地問。

  「有上百人。」王翦思索著說:「我正在全力調查。」

  「哦!」許寒芳默默點頭,眼睛掃視軍營,營地裡士兵正在埋鍋造飯。一隊士兵押著運水車從外面回來。

  「水,說不定是水,水井裡被人下了毒……」許寒芳突然想起來書中的記載,趙國百姓為了阻擋秦軍,偷偷在水井裡投毒。

  話音剛落,一個中軍官過來稟報王翦:「稟將軍,原因已經查明,這營的士兵下午曾到城內取水喝。經過軍醫查驗,已經找到原因,是水裡被人投了毒。」

  沒想到她所料不差。王翦向許寒芳投去欽佩地目光。

  許寒芳沖王翦略一點頭,繼續望向斜陽,沉默不語。

  王翦回頭吩咐道:「把消息傳達下去,讓將士們加緊防範,提防趙軍偷襲——中毒者抓緊救治,另中毒者每人獎銖錢一百以做安撫。」

  「是!」中軍官領命前去。

  王翦長舒一口氣說:「好險!要不是這些人,只怕就中了敵人的詭計了。」心中仍覺得有些後怕。

  許寒芳淡淡地說:「此地原是趙人的地方,百姓也是趙國的百姓,自然對秦軍恨之入骨。」

  王翦若有所思地說:「看來……以後需要步步小心,眼下最需要解決的是吃水問題。」

  許寒芳和王翦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喃喃自語:「需要挖軍用水井,找專人看管。」言罷都錯愕地望向對方,又相視一笑。

  夕陽下,王翦望著許寒芳良久,誠摯地說:「謝謝你。」

  許寒芳詫異地望著王翦:「為何謝我?」

  「當日,要不是韓姑娘的鼓勵,我不會有今天。」王翦笑得至誠。

  許寒芳淡然一笑:「是你自己的努力。」

  「還有,那次在咸陽,要不是姑娘你及時讓我知道真相,我只怕鑄下大錯……」王翦回憶起當日城牆上的一幕又慶倖又感激。正是因為咸陽一役使自己得到大王的賞識,有了出人頭地、建功立業的機會。

  許寒芳沉思片刻,記得歷史上記載王翦領兵滅趙、楚,降伏百越。王賁滅魏、燕、齊。秦始皇滅掉六國,除了韓國之外其他幾國全是他們父子倆搞定的。這樣的功勞在中國歷史的千百年中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她讚歎地說:「王翦,你用兵如神。大王統一天下你一定會立下汗馬功勞,秦國的統一大業你們父子功不可沒,你一定會在史書上留下輝煌的一筆。」忽得話鋒一轉道:「但是應該明白,征服一座城市容易,征服人心——難那!」夕陽下,許寒芳長歎一聲,面色顯得通紅,眼眸閃亮。

  王翦眼睛一亮,目如朗星望著她,慚愧地說:「你的話讓我著實為之汗顏。」又細細思索了後面幾句話,深深地點點頭:「韓姑娘說的沒錯,使人降服容易,心服難!」

  秦煜按著長劍,側目久久望著許寒芳。

  許寒芳環顧軍營:「自秦穆公、昭公以來,秦國總共發動了多少戰爭?百姓傷亡了多少?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每一場戰爭的勝利都是站在累累的白骨之上。前朝名將白起嗜殺成性,長平之戰坑殺了趙國40萬人,可是秦軍呢?死傷至少也有幾十萬人。雙方不僅傷亡慘重,還埋下了多少秦趙兩國仇恨的種子?」

  秦煜想起自己從未見過面的父親也戰死于長平之戰,心裡傷感。忍不住插話道:「但是,我們的長官曾經給我們訓話說,只有那樣做才能徹底摧垮趙國。事實上,長平一戰後,趙國軍事力量確實被削弱,這二十多年過去才緩過來。」

  許寒芳瞥了秦煜一眼問道:「那秦國呢?滅掉趙國了嗎?只是讓趙國的百姓對秦國更加恨之入骨吧?百姓的投毒就是例子——而且各國也更加仇恨秦國,所以聯合抗秦。如果不是似武王伐紂那樣舉仁義之師,就算是滅了各國,又能夠統一天下多久?」

  秦煜為之語塞,低頭不語。

  許寒芳微微一笑:「為將者智而不暴,不濫殺,以最少的傷亡獲取最大的勝利,讓人心信服,才是真正的大將,真正名垂千古的名將!」

  王翦再次欽佩地望向許寒芳,半晌才問:「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什麼?」

  王翦有意無意看了秦煜一眼,略帶掩飾地問:「當日,你在我家中給我說的是真的嗎?」

  「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許寒芳反問,又點點頭:「我是這樣認為。」可是回顧自己今生的過去,心裡卻覺得無比的諷刺,命運真的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嗎?

  「不是這個,是其他的……」王翦遲疑著。

  「其他的?」許寒芳目光轉向王翦:「我說的什麼?」她不是一般的健忘,早把當日的話忘得一乾二淨。

  「你……你的過去……來處。」王翦斟酌著如何說。

  「我的過去?來處?」許寒芳高深莫測地一笑:「其實,就連我自己也糊塗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她目光黯然,喃喃道:「我更不知道,等待我的將來是怎樣的?」

  秦煜和王翦二人同時望向許寒芳,久久都沒有再說話。可是二人都可以感覺到她變了,變得沉默寡言,鬱鬱寡歡。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活潑開朗、愛說愛笑的韓姑娘。

  在王翦的軍營已經停留了三天。

  許寒芳親眼目睹王翦多次巧妙地擊退了敵人的偷襲,讓她真正見識了王翦調動兵馬的神出鬼沒,就連秦煜對王翦也是心服口服。

  許寒芳站在營地,看著忙忙碌碌的士兵在打水井,突然想起來兩千年後水井邊的那個夜晚。她斜睨了一眼立在身後的秦煜,皺眉拍了拍頭。突然發現,怎麼好象時空完全錯亂了?亂的一塌糊塗?

  「您怎麼了?」身後傳來秦煜恭謹、關心的聲音。

  許寒芳嫣然一笑回答:「沒事,我在想往事……」突然回過了頭,不經意看到秦煜眼中異樣的光芒一閃而過。

  秦煜正盯著許寒芳的背影悄悄看,突見她猛地回頭,連忙低下了頭,恢復了恭謹。

  這是水井邊熟悉的眼神。許寒芳怔怔看著,剛想開口說話,眼角的余光看到王翦大步走了過來。

  王翦走到近前,爽朗地笑道:「韓姑娘,大王的詔令來了,命臣下派人護送您到曲沃,大王將去曲沃勞軍,並親自接您回咸陽。」

  許寒芳低下頭苦澀地笑笑,不覺又看向今日的斜陽,斜陽像一個紅色的火球掛在天邊,天邊的雲彩也度上金黃色的迷彩。

  晚飯過後,已近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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