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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寒芳兜了一圈,慢悠悠地跑了回來,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馬匹停了下來,嬴義抬手拉住了馬韁繩。左右看看,附近全是平坦的空地。既沒有上下馬石,也沒有可借踩踏的石敦。他側身在馬旁單膝跪下,把肩膀和膝蓋墊了過去,恭謹地說道:「請您下來時小心。」

  寒芳坐在馬背上微微一愣了下,抬腿跨過馬背,手一按馬鞍跳到了地上,用手攏了攏長發笑著說:「謝謝!我還可以。」

  嬴義瞪大眼睛驚奇地望著她。

  虎賁軍過來遞上鹿皮水囊,寒芳一笑接過來,仰脖子喝了幾口水,看著草坪上空漂浮著的朵朵白雲。不住地思考:剛才,嬴義那個讓我下馬的動作和驚異的眼神,也和秦煜一模一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何時能解開和他之間的謎?

  停了片刻,嬴義恭敬地問:「您還騎嗎?」

  「騎!趁熱打鐵。」寒芳把鹿皮水囊扔給虎賁軍,轉身又上了馬。輕輕打馬,任馬在草場上慢慢跑著。

  嬴義跟著跑了幾步,望著寒芳穩穩當當的背影,讚賞地笑笑,轉身走到虎賁軍旁邊拿過水囊,準備喝點水。

  突然,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了兩隻大狗,嗷嗷狂叫著,沖向寒芳胯下的馬,張口就咬。

  駿馬突然被兩條狗夾擊,受驚,長嘶一聲騰起四蹄反攻。

  寒芳冷不防差點從馬背上閃下來,尖叫一聲,急忙緊緊抓住韁繩,雙腿緊緊夾住馬腹。

  駿馬在原地跳來跳去,躲避兩條狗的攻擊,用後蹄去踢大狗。

  寒芳本來馬技就不老練,在馬背上被顛得東倒西歪,止不住地尖叫。

  這一變故驟起,嬴義和四名虎賁軍大驚失色,忙飛身上馬,策馬上前抽出長劍擊殺大狗。

  一條狗在馬腿上狠狠咬了一口,馬受疼奮起四蹄,向遠處奔去。

  嬴義駭得臉色煞白,用力打馬,追趕受驚的馬匹。

  寒芳被顛得東倒西歪地坐在馬背上,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地面飛快向後倒退,嚇得閉著眼睛,放聲驚叫。

  嬴義緊張得臉上已經出了冷汗,眼看著越追越近,耳邊聽到寒芳的尖叫,焦急地喊:「抓緊,不要鬆手!貼著馬背……」從腰後掏出一條套馬索,拿在手裡。

  兩匹馬越來越近。

  嬴義目測了一下距離,又緊打一下坐騎,甩手把套馬索扔了出去。

  套馬索準確無誤地套在馬脖子上。

  寒芳身體貼在馬背上,緊閉雙眼不敢睜開,只聽見嬴義的呼喊聲和亂七八糟的馬蹄聲。只覺得雙腿發酸、雙手發麻。然後就覺得胯下的馬騰空立了起來,頭一暈身子向後一仰,手腳再也沒有力氣,「啊」地驚叫一聲仰面跌了下來,心裡一緊,暗呼:完啦!

  就在寒芳驚恐絕望之際,一雙有力的大手已經攬住了她的腰,穩穩把她托了起來。恐懼、朦朧中,她再次感到和井下那雙一樣有力的大手。

  半晌,寒芳渾身顫抖著慢慢睜開眼睛。她看到了一雙關切的眼睛。她和這雙眼睛不到一尺的距離,可以看到裡面似曾相識的內容,近得臉上可以觸的到對方急促的呼吸,近得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觸到他結實的胸肌。她再次迷惑了,迷惑地望著他,望著似曾相識的眼神……

  「啪」,嬴義臉上的一滴汗珠落到寒芳臉上,扯回了她的思緒。她勉強笑了笑,把臉轉開。

  嬴義見她安然無恙,長舒一口氣欣慰地笑了。

  馬漸漸放慢了腳步。

  四名虎賁軍已趕到,翻身下馬。

  嬴義勒住駿馬,抱著寒芳下了馬,把她輕輕放在地上。他和四名虎賁軍單膝跪地,惶恐地說:「末將保護不周,讓您受驚了!向您請罪!」

  寒芳驚魂初定,深吸了一口氣,把嬴義扶起來輕輕說道:「謝謝你又救了我!」

  嬴義和四名虎賁軍站起身來,垂首侍立,一個個心有餘悸。

  落日的餘暉灑在草坪上。

  寒芳練了一天騎馬,也覺疲憊。

  吃完晚飯,寒芳在這裡意外地看到了管家巴福。

  巴福畢恭畢敬地說:「聽說您今天遭到野狗的襲擊,主母讓小人過來看看。」

  寒芳淡淡一笑說:「回去跟你家主母說,我沒事!謝謝她!」

  寒芳飯後在莊園閒逛,在後院發現了一棵古老的榕樹,樹冠像一把巨大的傘。粗大的樹身上纏滿了綠藤。樹下涼風陣陣,樹葉嘩嘩。

  寒芳一個人靜靜坐在樹下,似乎想起很多往事,也似乎什麼都沒有想。她在那裡坐了很久很久……

  第七十六章 月光舞蹈

  夜晚,寒芳突然醒來,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煩躁地坐起身來,披上衣服下了床,穿上鞋子踱出屋外。

  新月如鉤,滿天繁星在悄悄地眨著眼睛。

  寒芳看了一眼兩側的廂房——那是嬴義和虎賁軍休息的地方。寒芳不想驚動他們,踮著腳尖,輕手輕腳地走到院外。回頭看看確定沒有被人發現,才慢慢往後院踱去。

  寒芳走到榕樹下,爬到樹上,找了一根樹杈坐著。

  樹葉發出嘩啦啦地響聲,更顯出夜的寂靜。

  寒芳呆呆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她用手拉了拉纏在樹上的綠藤,發現綠藤很結實,結實得可以做秋千。寒芳笑了,邁腿坐在了綠藤上,輕輕晃著。

  童年的秋千還在記憶中沒有抹去,那時,都是爸爸一雙有力的大手在替她搖秋千,在一邊小心呵護她。而現在、以後,誰會為她搖秋千?誰會在身邊一直呵護她?

  寒芳輕輕晃著藤秋千,眼睛平視著遙遠的夜空

  莊園黑漆漆的屋脊在夜幕中勾出一個清晰的輪廓,映入眼底。天邊如鉤的新月,勾起埋藏在心底的許多往事……

  朦朧的夜色中,寒芳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走了過來。是他——嬴義!他怎麼會來了?難道我被發現了嗎?

  寒芳又一想,不對!如果剛才他要是發現了我,一定會寸步不離地跟著,不會等到這會兒。

  寒芳慢慢停止晃動,輕輕站到樹枝上,找了個枝繁葉茂的樹枝坐在裡面,調皮地從枝葉中偷窺著嬴義。

  嬴義慢慢走到榕樹下,腳踏在青石板地上發出好聽的聲音。他高大挺拔的身軀靠在樹下,眼睛平視著前方,根本沒有注意樹上還有人。

  寂靜的深夜,寂靜的四周。

  寒芳在樹上靜靜看著……

  嬴義在樹下靜靜站著……

  過了一會兒。

  嬴義彎下腰,從地上隨便揪了幾片草葉,拿在手裡整理了一下,放在唇邊輕輕吹了起來。草葉發出低鳴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悅耳好聽,似乎還略帶點哀愁……

  寒芳站在樹枝上扒開枝葉,探出頭喊道:「哈!沒想到一根草你也能吹出這麼好聽的聲音?以前我怎麼不知道?」

  嬴義冷不防被嚇了一跳,抬頭往樹上看,看到了扒著枝葉只露了個頭笑眯眯的她。忙站直身體,拘謹地說:「您怎麼會在這兒?」

  寒芳自茂密的枝葉裡鑽了出來,坐在樹杈上,說道:「我——」她突然想起來自己是溜出來的,故意沉著臉質問,「你——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裡幹什麼?」

  「我……末將……」嬴義抱著拳,弓著身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頓了一下說道:「您何時來的,末將為何不知道?……」

  寒芳隨口答道:「我早就來了,在樹上看了你半天了……」細一想,不對,反問道,「嬴義!我在問你話呢!怎麼變成你問我了?」她沉聲問道,「我問你,你半夜跑到這裡來幹什麼?不好好睡覺,明天哪有精力保護我?——還有,你不在廂房睡覺,我房內要是發生什麼狀況,你來不及保護我怎麼辦?——還有,我到哪裡還需要向你請示嗎?還需要你批准嗎?」她心裡明白:其實是自己沒理,卻強詞奪理的胡說一通。否則嬴義會搬出一大堆什麼職責呀之類的教條,滔滔不絕,聽得她頭都大了!

  嬴義聽到質問,緊張得一下單膝跪下抱拳道:「末將不敢!」遲疑了一下壯起膽子低聲說,「末將只是想說……夜晚,您一個人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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