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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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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萬歲爺,墨濯塵一早入宮了,現還在淨月師傅那,可要奴才派人前去?」 一早?現都已快午時!胤禛面色如常,「不用了,朕自己過去。」 已近仲秋,木犀馨香四溢。 墨濯塵尋了個院中僻幽處,擺上靠椅讓宛琬躺著。 墨濯塵望著她已如秋日枯草般無色的容顏因胭脂而煥然豔麗,有著種極盛極致的美。 他沉默地看著,突悶聲道:「你不能再留這了。」 宛琬默默聽著,眼底是淡淡悲涼,「可怎麼走?無論我有多胡攪蠻纏,有多糜爛放縱,他總能替我尋著理由,一味忍讓……」 她苦笑著,漸漸於微笑中驀然落淚,晶瑩如露。 看著她那樣的笑,墨濯塵通徹心骨。電光間,他立定主意,半跪於椅前,擁緊了她,吻上她長睫凝露。 宛琬一驚,才欲掙脫,聽見聲響,已明白過來,深吸口氣,迎著他的唇,深深地,纏綿地吻去。 這樣也好,她本以為自己尚可支撐月餘,如今看來,只怕未必。甚或下一瞬,自己的身體狀況就一落千丈,就此崩析。她不能讓胤禛看見他們如此滿目瘡痍,醜陋不堪的結局。 胤禛停下腳步,身邊的內侍駭得不敢出聲。 原來如此?她的濃脂豔粉,她的蠻橫暴躁,她的窮奢極侈所有的所有,只是因為這個嗎?胤禛捏緊拳頭,只覺心口一陣絞痛,如千萬根鋼針猛插上心,痛得他幾欲跌倒,喉嚨苦澀得發不出丁點聲音。 一陣風起,簌簌花落。 墨濯塵如剛被驚醒般,鬆開了宛琬,兩人同轉過身抬起了頭,滿目詫異、驚惶後慢慢轉成淡定的堅決。 宛琬用力屏住自己冷得發顫的身子,真想啊,真想將頭埋在胤禛懷裡,真想呼吸著他身上溫暖清新的氣息,讓所有委屈、傷心統統宣洩,可是再不能了—— 偌大的庭院靜靜地,只有風兒輕輕吹過。 宛琬慢慢起身,上前兩步,直直地跪了下去。「民女自知罪在不赦,願聽憑皇上處置。但此事全為民女起頭,與他無關。皇上若還記得半點昔日情分,請不要為難他。」 墨濯塵狠狠地瞪她一眼,亦跪了下去,沉聲道:「罪在不赦,但請皇上隆慈允我倆同生共死。」 胤禛未看墨濯塵一眼,只是死死盯住跪著的宛琬,而她卻只微微垂首。 胤禛慘然一笑,朝前一步,卻險先摔倒,「你起來!不許你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你起來說!」他對著宛琬怒吼,似將五臟肺腑都吼出般。 這刻,他已忘了他是朕,他的眼神憤怒而絕望,直逼得宛琬無法呼吸。 宛琬仰首望著胤禛,卻握住了墨濯塵的手,死死地,緊緊地,異常平靜道:「師傅,我錯了,我們本該同生共死才對。」 她那視死如歸的話語徹底激怒了胤禛,一掌煽下,心好痛,象烈火焚灼欲炸裂般。 宛琬木然忍受著面頰的火辣,一雙憤怒的手臂伸過,宛琬看了看,倒在緊接住她的墨濯塵懷裡! 胤禛凝視宛琬良久,怒火似一點一點冷去,那雙眼睛裡充斥的卻是生殺盡在手中的淡定,宛琬恍然明白了過來。 宛琬忽拔出從不離身的匕首,雙手緊握,對著胸口,緩緩地搖了搖頭,「皇上最好能相信,我是真的與他同生共死!」她手中匕首不覺握緊了些,滴滴鮮血順著她手腕滑落在衣襟,暈出朵朵淒豔紅花。 她看見胤禛的臉瞬間煞青,猛上前抓住她的手。 宛琬低頭望瞭望,流血了?奇怪——為什麼竟不覺得痛,也許已痛至麻木…… 「好,好,好——好個同生共死,你說要與他同生共死……」他的聲音錐心泣血。 宛琬望著胤禛,要是可以這樣一生一世地望著他!要是可以,可以天長地久地與他廝守!!要是可以……她合上眼,不再看他。 「很久很久以前,太湖畔,皇上曾答應過可以滿足民女一個願望,當時皇上說再難再難都可以。如果真的可以,民女只求能和他離開這裡。」宛琬的聲音輕淡得仿佛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虛幻得完全不真實。 胤禛沒有出聲,背心透涼,身上象有什麼東西轟然間倒塌,令他甚至無法再站得挺直。 她說過,她愛他!她說過,與他不離不棄,生死相依!!她說過,她再不會棄他而去,讓他一人孤老至死!!! 可這一刻,她握著匕首對準她自己,只為了與另一個男人離去! 胤禛凝視住她,定定地,那雙總含笑的黑眸再無笑意,變得異樣淡漠。是什麼——讓他們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這一刻,胤禛沒有悲哀,沒有痛楚,亦沒有思想,他靈魂早已離開了他! 「你想走,就走吧——」胤禛終於煎熬出一句來。她側著的那邊臉五指分明,紅腫一片,陰陰泛青。他想在他能冷靜下來,清楚一切之前,讓她走吧,至少他不能再去傷她了。 宛琬癡癡地看著胤禛一點點走出她視線,他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可現在的背影落寂得幾讓人難以置信。 淚水終於潸然而下,胤禛,胤禛,胤禛,宛琬無聲呐喊。 墨濯塵沉默的看著她,久久,宛琬收回目光,轉過了身。 「師傅,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不知道這樣的後果嗎?他不會對我怎樣,卻會——」 「從小我沒有兄弟姐妹,只有娘親,」墨濯塵沉睫,慢慢說著:「我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爹爹,娘也從沒有提起過,大概是死了吧。」 她顰了顰眉。 「十多歲時,娘也去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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