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宮夢縈 | 上頁 下頁 |
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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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胤祥溢出絲苦笑,如今他也不知這兩人的孩子氣究竟是誰影響了誰。 「我知道了。八個金缸是八大金剛的意思,而靠牆放是取其諧音『剛強』,是不是?」宛琬見胤祥輕輕頷首,笑了笑,隨即又道:「這兩字和他倒般配。」 胤祥聽著也忍不住笑了。冰雪般寒冷的宮闈透出絲春的暖意。 眾人西出乾清宮前月華門,過東一長街,繞過歇山琉璃門樓木照壁,便見一東西橫長的院落,原已走至養心殿正殿。胤祥繼續前行,一眾人走過二小門穿堂,直通達後殿。後殿東西耳房同前殿東西配殿一樣均無殿名,一色黃琉璃瓦硬山頂。胤祥停在西稍間(佛堂靜室)北接兩間小房前,屋子與前殿東西配殿后圍房相連。 還未至養心殿前,胤祥已著人前去通稟,此刻卻是養心殿的總管太監蘇培盛親迎了出來。只因宛琬初進宮,胤禛擔心其他人等侍侯不周全,特意叮屬蘇培盛留心照顧。這蘇培盛久居宮中,各色人等見得多了,見這位由皇上最為倚重的十三阿哥親自奉陪而來的淨月師傅一身緇衣,衣袍素淡,雖只見背影,已是風姿奪人。 宛琬緩緩轉過身子,微笑頷首示意。蘇培盛心底暗暗一驚,直歎可惜。她面上一道溝壑肌肉翻卷貫穿半邊,眉色間卻全無異樣,反洋溢著一股靈動生氣,蘇培盛見她神情寧靜自若,心底微微感佩,又想起皇帝提及她時的神情,當下越發恭謹起來,快步上前撩簾,屋裡撲面暖風。 因是冬日,宮中本就燒了地龍取暖,再加上蘇公公早已得了皇上吩咐,特意又讓小太監們增燒了銅盆碳火,這小屋裡越加顯出一片溫暖祥和。 宛琬抬步跨進門裡,屋子收拾得素淨整潔,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四周擺設俱是她從前喜好之物。宛琬深吸口氣,推開窗去,幾株紅梅盎然怒放,將雪白的窗紙染上一抹豔色,風吹來,空氣中挾著股 梅香,氤氳著一種清冽的味道。 「皇上現在何處?」 胤祥問過一旁蘇培盛。 蘇培盛面浮尷尬,小步進前,附耳輕言道:「皇上現在恐怕還在永和宮皇太后那呢。」 先皇駕崩,梓宮護送至乾清宮後,誰料嗣皇帝生母德太妃竟要以死相殉,這無異於是給嗣皇帝當頭一擊,嗣皇帝當即跪下再三攔阻,情急中甚至不顧龍體貴重,願以死相隨,總免日後無顏面對天下臣民,蒙受不孝惡名,方才叫德太妃勉強放棄了殉葬。這場鬧劇又使得宮中流言四起。 胤祥心下一震,看向宛琬,見她神色寧湛中帶著幾許期盼。 「——淨月師傅,要不譴人去回稟下皇上?」胤祥輕聲問道,喊她淨月師傅總有些彆扭。 「不,」宛琬衝口阻止,「待皇上稍閑些再說吧。」如此時局,怎容得他為著私情再來分心。 胤祥心下明白,搖頭無奈道:「你呀你,骨子裡永遠為著皇上想。」 宛琬微微笑:「哦,胤祥,如今你也是大忙人,不用管我了。宮裡的規矩我自會一一問過他們,你放心好了。」 胤祥凝目相看,見她強做笑容仍難掩憂色,心一點點沉下。他們這家裡原無兄弟真情,偏他與皇上年雖差著八歲,卻習性相投,兄弟二人,雖多年往來寥寥,但彼此間的情誼卻極是深厚。胤祥一時心中波瀾跌宕,口中卻只道:「好。」說罷折身離去。 宛琬略加梳洗,才坐定,早已有宮女擺上了一桌的膳食,琳琅滿目總有十多樣。 蘇培盛領著兩位眉清目秀宮女候立一旁,殷勤道:「萬歲爺早早吩咐了,淨月師傅如有什麼喜食的或還需要添加的,儘管譴了人直接吩咐奴才一聲便是。這兩位宮女素來安分,伶俐,淨月師傅使了如不順心再行調換。」 宛琬聽兩名宮女名字——玉竹,辛荑均出自藥名,想必是舊府邸中選出的人。「勞煩蘇公公多費心了,一切都好,無需再添加什麼了,公公事務繁多,還請回吧。」 蘇培盛聽她聲音實有勸退之意,便只留下兩名宮女伺候進食,率餘等人恭身退下。 宛琬勉強用了點飯菜,便打發了一應人等俱都出去。她坐於桌前,心裡頭空落落的,取過案頭書卷,隨意翻了翻又放下,眺望遠天。蘇培盛對著胤祥說的話她雖未聽清,但也知一、二。宮裡一位太后已是如此,想想將來十四阿哥回來的時日,宛琬心頭蒙上了厚重的陰影。 一番思來想去,心中倒越加煩亂,她索性卷袖磨墨展紙。刻傾,房中墨香彌漫,宛琬拈起管精緻羊毫小楷,在淡梅襯底的香箋上慢慢習字,心漸漸沉靜下來,擱下筆,添了些墨,才驀然想起,習字,其實是胤禛的習慣,面上不由浮出淡淡笑容。 已過丙夜三更天了,早在一更時胤禛便遣人前來通傳宛琬,今夜怕是難以相見,可她總抱著一絲念想苦守著,這會是再也支持不住地入睡了。喜悅、緊張、擔憂加上疲累,令她熟睡得像個嬰兒般沉。 淡淡月華,梆聲悠悠地傳響於紫禁城中每一個不眠人的耳際,四更天時的京城分外寒冷。胤禛揮手示意人等守侯在外,輕手輕腳入屋走到榻邊,借著窗外的微微月光,他凝視著床上熟睡的她。今夜她怕是累壞了,不然室內熄了宮燈她是睡不塌實的,嗯,等下記得要通傳下去,她屋裡的燈需徹夜不滅。這會他已累極了,胤禛輕輕地在她身邊和衣躺下,在這寂寥深夜,他輕輕擁住了宛琬,夠了,只要有她在身邊相依相伴那已足夠。 天色未明,窗外的夜露打濕了紗格,有絲寒氣不知從何處侵浸入來。宛琬睜開眼睛,看見身邊未蓋被的胤禛縮成一團,像個頑皮的孩子踢開了被褥。她微微轉動,胤禛已驚醒,立刻緊緊擁住她。 「宛琬宛琬宛琬,」 胤禛聲聲地叫,迷迷糊糊地將她的臉塞進自己的胸膛。 「我要你。」胤禛低下頭,吻著她額前細細碎發,喃喃低語。 他真是瘋狂,宛琬溢出笑渦,「不,胤禛要休息,等一下下才行。」她輕柔哄著。 「我休息夠了……」他呢喃著含混不清。 她輕拍他背,一下下,他又沉沉睡去。他實在是太疲倦了,一下放鬆睡了,便醒不過來。 宛琬不安又憐惜,康熙皇帝駕崩,發喪、舉哀、入斂、發引、小殮、大殮、上諡號、立室奉祀定廟號等等沒完沒了的辦喪事宜,他件件需親力親為,每日還有千篇一律而又永無休止的繁文縟節,要當個好皇帝的背後到底是什麼?他這過的算是甚麼日子?那些人又究竟在怎樣地為難著,折磨著他? 宛琬的手臂被他壓在身下大氣也不敢再透,惟恐再一次驚醒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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