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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艾薇面無表情道:「那說明我演得很自然,不怪你,這是內心戲,一般人是看不出來,更何況你還未曾娶過妻。」

  內心戲?娶過妻的就能看懂了,簡直莫名其妙。墨濯塵側偏過身子,笑了出來,原來她在說笑。

  「笑了吧,師傅,我演得本來就是喜的。」艾薇有些得意,樂極生悲,突就不受控制的磨起了牙,還真是讓人有些尷尬。

  墨濯塵若無其事道:「你這就叫口噤,世人常粗心將口噤、咬牙,混成一症,其實口噤為牙緊不開,咬牙則是叩齒有聲。」

  怎麼也不打聲招呼就教了,艾薇凝神聽講,不忘提問。「先生,可我明明叩齒有聲的。」

  「口噤是虛症,咬牙是實症,開方用藥都需不同。而你只是口噤太甚,下牙裡收,其聲如銼,才似咬牙,口噤在傷寡、瘟疫、雜症,婦疾中皆有。惟獨半身不遂,只有口噤,絕無咬牙。如無半身不遂,又無他症相兼,忽然口噤不開,乃風邪阻滯經絡,氣不上達所致,可疏通經絡。」言談中,墨濯塵不停針起針落。

  「雙腿癱痿,症源有別,痹症疼痛,日久才令腿癱,癱後仍然腿疼,你屬痿症,極度受寒,氣血淤堵,兩腿忽然不動,始終無疼痛之苦。」他語氣平淡無波,下針卻輕柔謹慎。

  「我知道,我一直幸運。」艾薇唇角似有若無地淺揚。

  墨濯塵惱她這副神情,一針刺向她唇畔,叫她緘聲難言。

  如此春去夏來,艾薇雙腿已漸有知覺。

  第三十八章

  正是暮春初夏,氣候煦暖,風過簷下,吹得碎玉占風鐸揺如環珮,叮鐺做響。

  「墨大夫不是說每日需攙物行走練兩個時辰嗎,你推我去哪?」艾薇見蝶衣推她出了屋子,幾分困惑,她眼角餘光敏銳地捕捉到屋子四周各拐角隱蔽處遺漏出的影子,暗暗苦笑,便由了她去。

  轉過彎便見一帶粉垣,竿竹高桐,很是幽雅,蝶衣見艾薇多瞧了兩眼,細聲道:「夫人院裡除了西角有一月洞門與前庭相通外,這東邊也有一道後門可直通街上。爺說這樣也方便大夫們出入,免得走前門人多口雜,爺的心可真細。」

  蝶衣做事素來伶俐、仔細,就只是總喜歡在她面前替胤禵說些好話,艾薇聞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蝶衣推著艾薇進入東廂後房。

  屋子異常闊朗,原是將居室中三間屋子通體打通,兩壁一溜鑲嵌玻璃,屋中從頭至尾除用竹架搭成半人高的長長扶竿,不置一物。

  艾薇滿臉訝然。

  「夫人,爺早就細細問過墨大夫,夫人您腿復原該備妥些什麼。聽說等腿有知覺後就該練習行走,爺怕屋裡雜物多,您練走容易磕碰著,又算了算日子怕到時庭院天熱日頭毒。這屋子從忻圓格格才落地便開工了,只是怕他們聲音響,擾到夫人休息,便讓人緊趕細做,前些日子才完工,都費有好幾月工夫了。」

  艾薇由蝶衣攙扶著搭上竹欄,竹欄皆用棉布密密纏繞,舒適又吸汗,竹腳深插地下,雙手撐欄,紋絲不動,她實在無法想像在不驚擾到她的情形下胤禵是如何辦到的。

  「忻圓,忻圓,你看額娘好厲害哦,等額娘練好了腿,就可以帶忻圓一塊出去玩了,對不對?」輕柔的笑聲在另一頭響起。

  艾薇驀然抬首望去,長長竹廊盡頭,胤禵半蹲著身子,雙手環擁牢牢地攙扶著忻圓,好似她已會步履蹣跚地行走般,逗得忻圓咯咯直笑,他劍眉微揚,坦蕩蕩地勾唇淺笑。艾薇眼圈泛起了氤氳熱霧,冰凍的情感似被沁出了細微的裂痕,心中一暖,定下神來,朝著前方努力挪去。

  蝶衣一見眼前情景,臉上微露釋然淺笑,悄悄地掩門離去。

  鳳凰花開如焰,悄悄點燃枝頭,先是一朵,兩朵……轉瞬一樹豔火。待艾薇於重重汗水中抬頭眺望時才驚覺,它們已挨挨擠擠佔領了前段日子才尖苞初露的枝椏,烈夏燃燒而至。

  胤禵所居行院形同虛設,他只是晚上回去睡睡,用膳、閱文、甚至連召見屬下都在艾薇所住鳳鳴齋旁。

  漸漸,他與她之間成了一種似友非友,似親非親的微妙關係。

  忻圓每每睡不滿一,兩時辰,便會醒轉,嗷嗷欲食,略有不適,啼哭嘹亮。艾薇初為人母,手足無措,全仗乳娘,倒是胤禵,與她甚是有緣。忻圓醒時精力旺盛,沒一刻能靜下來,才剛學會爬就滿處亂鑽,最喜胤禵舉著毛毯與她玩躲貓貓。艾薇每見忻圓對著他咯咯瘋笑,心中難掩酸楚。

  這會胤禵忍不住伸指觸觸忻圓光嫩臉龐。忻圓扁了扁嘴,困惑地睜睜眼。

  「薇薇,她要什麼時候才會說話呢?」他啵聲逗她。

  艾薇笑了,走過去,「她都還不會走,要想學說話還要過些時候,乳娘說得要滿周歲後才會咿咿呀呀呢。」

  「還要再過三、四個月……」他笑容隱去,「等忻圓會開口說話我都聽不到了,這裡要沒了她的哭鬧,日子可要冷清多了。」

  「你愛熱鬧,還是搬回前院去住吧,那裡人多些。」她低下頭,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數月來,他不明說,三番五次地暗示要她留下,卻都被她四兩撥千金地婉拒了。

  懷中的忻圓見無人搭理,倦意濃濃地打了個哈欠,歪倒在胤禵懷裡,小臉憨笑,安穩睡去。

  艾薇靜想了下,囑人抱走忻圓,朝他道:「胤禵,你看我的腿都好了,忻圓這一個月也都沒生過什麼病,天氣也挺好。胤禵——,你還有一大家子人等著,我們母女不能再打擾你了,我心裡是很感激你的。」

  胤禵抱以冷笑,哼聲道:「怎麼,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走?」

  她點點頭,怕他又要反悔,便不再說什麼。

  其實早在艾薇腿剛好時,她便想說了,只是礙于胤禵陰晴不定的樣子,只好耐下性子等他開口。可如今看來,他本不願讓她離去,怕她是等到猴年馬月也難得他開口了。

  胤禵眼眸漸漸冷下,黑瞳中閃動著冽冽淬芒。

  艾薇清麗的眉眼透著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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