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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第三十三章

  胤禵自與胤禛分開後,一路快馬加鞭,恨不能飛回她身邊。等真回了府,狂奔至這庭院,見宛琬依舊沉睡,心又不由寧靜下來,揮退下人,取過絲巾小心拭去她額間沁出的薄汗,端凝著她,她氣息穩定,應無大礙了。將她從地牢換出來的那刻,宛琬已昏了過去,臉上血痂蜿蜒,身子冰冷,呼吸聲也越來越微弱,他五內如焚,不知如何才好,只死死地抱住她,恨不能將身上的熱氣全給了她才好。他嫌他們都趕得太慢,只得狠狠心將宛琬放下,拉起韁繩,車被他趕得便如要飛起一般,路兩旁的樹飛快地往後倒去,他緊咬鋼牙,瞪著前方,汗如雨下,大聲地喝打著那兩匹馬,幾近瘋狂。萬幸太醫說她額頭是碰傷,並無大礙,只是她過度疲勞,又受了驚嚇,身體虛脫才會暈厥過去,只需好好睡上一覺便可恢復。多睡一會也好,他怕她醒來見不到熟悉的人更會驚怕,剛松了口氣,太醫卻又給了他更大驚喜,胤禵收回思緒,溢出絲苦笑,那樣也好,宛琬聽了總是高興的,也好讓她安心留下。

  宛琬眼皮微微顫動,驀然睜開眼,卻因為不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下意識地又閉上了雙瞼,再睜開眸時,清晰地映入眼簾的是飄著紗質帳幔的屋宇,雕刻著大朵大朵花樣的窗櫺,正透著黎明晨曦的光晃入她眼中。

  她不會是在做夢吧?宛琬有些不可置信的欲伸手觸摸床柱,一雙溫暖有力的手臂扶起了她。

  「胤禵,怎麼是你?我這是在哪裡?」宛琬瞠目結舌,「你是怎麼了?是你救我出來的?」她瞧見胤禵面色憔悴,一身上好宮綢做成的錦袍沾滿了塵土,滿臉難掩的疲憊。

  「二哥身邊最寵愛的侍女蝶衣是我的人,她遞出了消息,總算那些都過去了。宛琬,我讓人備了些清淡小菜,你先吃些東西吧。」胤禵一語含糊帶過,見宛琬面色有些蒼白,眉也輕輕蹙起,似乎身上有些不適,心一緊,急問:「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情不自禁握住她雙手。

  宛琬有些發窘,頰上飛紅,抽出手捋了捋發,笑笑搖頭道:「沒有,就是有些悶,也不想吃什麼,胤禵,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你推我去外面透透氣吧。」心口有些噁心,暗自好笑,竟也有她不想吃東西的時候。轉念思及胤禛,只怕他是驚憂了吧,也不知胤禵有沒有告訴他一聲,唉,自己如何這般沒出息,還記掛著他做什麼。

  「好。」胤禵雖心中仍有擔憂,但對宛琬的要求他向來依順慣了,只得扶她至輪椅上,推她出去。

  只見遠處佳木蘢蔥,近旁藤蘿掩映,微露羊腸小徑通往外方。成百上千株鳳凰花,如噴火蒸霞一般,綿延開去。

  「你這府裡,倒還有這處好地方,瞧著人心裡都舒坦。」

  「只要你喜歡便好。」

  宛琬想起栓婚之事,心下一沉,如今他又救了她一次,怕是跟他更說不清了,沉默片刻,輕言道:「胤禵,我要回去了,姑姑她們都很擔心了。」

  「只怕你就此不回去,他們都更自在些。」胤禵低低呢喃。

  宛琬甩了甩頭,似乎不明白他的話,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呆了會兒——倒抽口冷氣,「你這話什麼意思?」

  「宛琬,我想了很久,四哥最後還是放手了,依你的性子必是恨死了我們兩個,誰都不會跟的。二哥不見了你,自然也不會再有動靜,這回,他們都還以為你是為了抗婚自己跑了。這樣也好,從此以後你就安心在這長住吧。」胤禵眼中隱約流露著悒鬱,再一次無比清晰的重複:「我什麼都可依你,也決不再勉強你嫁給我,只是你不能再離開這裡了。」

  宛琬剛剛死裡逃生的一腔歡喜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救了她卻打的是這個主意,心中有千百個念頭轉過,卻一個也抓不住,一時竟不知對他該怒該怨還是該恨,只直愣愣盯著他。

  胤禵視若無睹地將宛琬推進屋裡,讓人送上食物,見她並不理睬,定定看著她,許久,道:「你可以和我慪氣,不吃不喝,如果你捨得將肚子裡的孩子一塊餓死的話。」

  宛琬聞言長長的睫毛一顫,冷冷嗤笑。「難道你不知道我已不會受妊了嗎?」

  胤禵稍稍一怔,隨即淡淡道:「你以為我是在騙你嗎?你如何就變笨了,這是瞞得過你的事嗎?到底是否有孕,你耐心等兩個月不就知道了。」他遲疑了下,繼續道:「我千辛萬苦將你救出,又費勁心思讓你安居於此,好好養胎,你為何就不能接受?宛琬,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抬,腿又殘廢了,待養下孩兒後如何謀生?再說以你的容貌,又有何能耐可杜絕他人覬覦?我知道,你自是可以吃苦,也狠得下心毀了容顏,可你怎麼忍心讓他的孩子三餐不濟?流浪在外?你腿腳不便,屋中四處皆有小鈴,拉一下,便會有人前來,我就住你附近,我怕你嫌煩,不讓他們在你跟前,可你放心,這屋是府裡最易防守之地,決不會再發生意外了。」

  她有孩子了?她竟然有他的孩子了?宛琬心中狂喜轉念又大慟,「是,是,我是殘廢,別說養活孩子,就連養活自己只怕也是不行,所以還要多謝十四阿哥如此用心良苦將我囚禁於此了。」宛琬微掀唇角,心中刺痛不已。

  胤禵凝視著她,道:「我對你的用心,從未掩飾過,只可惜你從來都不肯認真的看看我。」

  「你的用心究竟是愛是害,自有事實證明,用不著我再來看清楚。」

  「是啊,只要事實在便好,又管他人是如何想?」胤禵笑了笑,只怕世人更要笑他瘋的不清,未過門的福晉死了,索性將外面的女子接進了府裡。

  宛琬不願再去看他,撇過視線,這才注意到這間居室並非如何富麗堂皇,但四處擱置的每一細小玩意皆是她從前隨意提起之物,一點一滴,都是過往的記憶。

  宛琬伸袖一拂,將案上物什揮至他腳邊,「我們之間『從前種種譬如昨日已死』。」

  胤禵不想挪腳閃躲,任它們粉碎在他腳邊,他的心血在她眼中如此不值一提,期待的目光在她的淡漠中碎成片片。

  胤禵深吸了口氣,神色已經恢復平靜,這才開口道:「我知道你恨我去求皇上栓婚,也恨我將你留在這,可你自己也說『從前種種譬如昨日已死』,過去的事就不要再計較,再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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