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宮夢縈 | 上頁 下頁
六七


  太子匆匆來至車馬停靠處,卻沒見到駕車人的身影,濃眉頓挑怒喝道:「人呢!」

  片刻功夫一青衣侍從已自不遠處慌張趕了過來,喘氣道:「殿下,我……我剛剛去小解了……」

  太子眯長了鷹眸,怒不可遏的點點頭,忽就抬起腿來,一腳將他踹倒在地,舉起一旁馬鞭沒頭沒腦的狠狠抽向他,「我竟然養了你們這群廢物!統統給我去死!」直抽得他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太子累了,將鞭一扔,逕自上了馬車,其餘等人慌忙上前,馬車絕塵而去。

  宛琬被人一路推來,四周花木想是無人照料,瘋長得遮天蔽日,像是再明媚的陽光也無法照射入來,令她只覺遍體生寒。

  「哐——」的一聲,一道鐵門驟然打開,濃濃的陰黴之氣撲面襲來,宛琬被人推慫著跌入囚牢,頭磕住了冰涼鐵欄,眼前一片猩紅,摸了摸額頭,粘稠濕嗒,鮮血長流,定睛打量周圍,昏暗的囚牢裡,兒臂粗的鐵欄泛著幽冷的光,呼吸之間盡是濕冷的血腥氣味。隨著吱呀聲響,鐵門徐徐關閉,帶走了最後一絲光亮,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死般的沉寂,血沿著臉頰吧嗒吧嗒流在石地上,黑暗中宛琬蜷縮成一團,靜想起這一日的點點滴滴恍如是個最可怕的夢靨,久得不知何時才能結束。她整個人都如同浸埋在了冰雪中,而那最寒最冷的冰卻是從心底蔓延滋長,她伸拳死死抵住嘴唇,淚水滲流滿面。

  翌日曙光熹微,京西古道上的爨底下村靜謐如常。村中通往上山之路的青石板因人跡稀少,雜草竄長,黃白色的小野花掩在青草下依依綻開。

  遠遠的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驟然踏碎了山村的寂靜,片刻功夫陣陣喧囂,群馬已狂蹄而至。最前頭的胤禛、胤禵翻身下馬。

  胤禛抬首望向群山頂峰,因是清晨,山腰以上皆為雲霧彌繞,山峰在雲霧之間若隱若現,晨風掠過,飄來林葉清香。

  兩人四目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奔向山路,一旁侍衛急道:「爺,昨日才下過雨,這山路必定滑得緊,要是一不小心摔著了,奴才該如何向皇上交代?」

  兩人都置若罔聞地只向山上疾步跑去,侍衛們雖心中擔憂,卻也不敢再出言相勸,只得緊隨而上。但見這倆位爺一前一後互不言語,山路坑窪不平又或青苔滑腳時,兩人如有默契般互拉一把,後又速分開繼續前行。

  時近初夏,各色野花如雲錦鋪地,異香漫山,林深草茂處常有麝、鹿等穿行,雉雞、翡翠鳥尋常低飛,布穀、啄木鳥聲聲入耳。這時兩人已漸漸上嶺,越走越高,轉過一個山坳,胤禛環顧四周,分明春意正濃,他心中卻如一片寒冰,似有一個聲音在耳際不住地呼喚著他。

  胤禵忽立定下來,兩人聽得前面隱隱約約傳來呼喝之聲,那聲音忽遠忽近,一霎間又寂靜無聲,半點也聽不到甚麼了。

  兩人覓路而去,忽聽得前面高處有人縱聲長笑,聲音尖厲,有若梟鳴。

  他二人停步抬頭,只見對面懸崖上站著兩灰衣男子仰天長哨。那懸崖下臨深谷,上面山峰筆立,宛如利劍深入雲霧之中,不見盡頭。

  那二人見已引得胤禛、胤禵二人注意,便向後招手,其後有人推著一物上來,凝神望去,那坐於椅上手腳被縛之人正是宛琬,衣襟當風,飄飄然如欲乘風而去。

  一刹那,胤禛只覺心中猛有柄利劍刺入,一個趔趄,幾欲跌下,手上青筋突兀,當下如飛奔去。胤禵緊隨其後,疾奔狂走,額上青筋爆起,如顛如狂,一路在山巔大叫:「宛琬,宛琬!」四下裡山谷鳴響,傳回來「宛琬,宛琬!」的呼聲,聽得胤禛內心一分分的碎裂,恨不能插翅飛去。

  那群灰衣人見胤禛、胤禵已快上崖,迅速下山離去,只留一人在原地。胤禛瞧見那人舉止有異,大聲喝止著狂奔而去,那人待他二人再近跟前,拖住宛琬縱身一躍,驚得胤禛二人魂飛魄喪。

  朝陽初升,宛琬回首淒然一笑,掉入了萬丈深淵。胤禛眼見著她身子沖散數十丈下的煙霧,直墜穀底,四周濃濃白霧暫態彌合,將她遮蓋得無影無蹤,幾聲驚呼從地底傳上,好一陣不絕。兩人俱都看得清楚、聽得明白,胤禛猶如身入冰窟,全身發顫,已說不出話來。胤禵聲聲淒厲慘叫只震得山谷皆鳴,東西南北,四周山峰都一一淒厲回應,久久四周又如常空山寂寂,只餘山谷中,那條清澈的溪流不知人間悲苦的歡快奔騰。

  雍親王府,東風閣,誦經堂。

  一隻鴿子,撲棱棱地飛來,落在了誦經堂前的佛像上。

  福晉走近鴿子,鴿子撲撲拍著翅膀,它有雙天真無辜得近乎懵懂的眼眸。夕陽從樹葉中灑下來,照在她略顯冰冷的眉眼上,她緊抿著唇,緩緩地從鴿身取出竹管裡的紙條後,帶著幾分憐惜眷念親手將鴿子放飛回空中。抬首凝視著它漸飛漸遠,飛向那遠方,那仍舊被人操縱限定的地方。

  福晉收回視線,打開紙條,一共只有一個字「成」。她將紙條揉成極小的一團,扔進湖裡,泛起了微微漣漪,不一會功夫便漸漸下沉失去了蹤影。

  京城雍親王府外,夜色清冷,一彎殘月懸掛天際,冷冷地看著這世間的恩怨情仇。

  馬蹄聲歇,俊雅修長的白衣男子滾鞍下馬,身子不穩地晃了下。胤禛推開侍衛的攙扶,顫手扶住府牆,他巨烈的喘息聲象是無論隔著多遠都聽得清楚。他害了她,他最終還是害了她,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身在帝家,不該動情,不能有弱點授人以手,可他還是貪心了。如能重來,如真能重來,他只要她能活著!哇!他忽張口噴出一大口鮮血,刹時,白袍上一片嫣紅,失去了宛琬的人生還有什麼值得眷戀?

  第三十二章 番外·霓兒篇

  諾大寢室內彌漫著淡淡的百合香與醇酒的甜味,霓兒依坐在榻沿,貪婪的瞧著胤禵,緋紅的臉色,兩道濃眉柔和地舒展著,他從容恬靜的睡著了,他的心總算是安定下來了吧,那般甜的石榴酒竟然也能讓他醉成這樣。

  窗外的天灰濛濛的,雲重得似乎要墜下地般,霓兒更覺得心頭如壓上大石一樣,沉甸甸地不得輕鬆。

  那個高貴的女人,哦,是他的四嫂又來找他了,她端茶進去時,瞥見胤禵目光游離。她有些討厭他的四嫂,每次都讓他這般憂愁。霓兒微微顰眉轉身欲走,卻聽見她出言讓她留下,隨即輕輕柔柔的說了許多許多,原來有人要害胤禵深愛的那個女人,而他的四嫂有個很完美的計策,可以讓他永遠的擁有他深愛的女人,可他們缺少一枚很關鍵的棋子,而她就是那枚最佳的棋子。

  原來如此,刹那間,她就替自己的一生做了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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