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宮夢縈 | 上頁 下頁
六六


  見到她有些忐忑不安,太子的心情更好了些,「四弟不是很擅於茶道,難道他的女人沒有特別的講究嗎?」

  太子俯過身湊近了她,「他把你讓給了十四,傷心了吧,不過,也不能怪他——」

  太子嘖嘖歎道:「你不如跟我吧,如果是我和十四爭,那皇上一定是指給我的。」

  「這天地之間,我只在一人之下,你跟了我豈不更痛快。」太子調笑道。

  「只可惜你終究還是在這一人之下。」宛琬見他輕狂調笑,忍不住一下戳住了他的痛處。

  太子神色徒變,皇阿瑪早就老了,他那原本睿智明亮的眼眸已蒙了層渾濁,眼角眉間的皺紋看上去是那般的深刻而蒼老--只怕除了他那身黃袍,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老人罷了。

  「哼,可這位子卻是你那胤禛朝思夜想都想要的。」太子唇邊的那抹邪笑更深了,令宛琬生出森森寒意,「你難道不奇怪我為什麼要把你給綁了來嗎?」他猛然起身推開了所有的窗櫺。風一湧而入,吹得他袍角飛揚。天邊霞輝已散,卻現出一股淒婉的殘豔來。

  驀然,太子轉過身來,凝視著宛琬,不知為何,心底湧上股悲傷徹骨的痛。

  其實,她何曾能夠懂他?這天下又有誰會知道他這個時刻生活在皇阿瑪陰影裡,時刻擔憂會失去一切的太子心中的恐懼?

  太子的眼神慢慢地凝滯了,「我知道,私底下只怕是人人都說我荒唐暴戾,可是有誰會來問問我為什麼會這樣?你說世間還有真情,那它決不可能會在帝王家中。在這裡,父不父,母不母,更沒有什麼兄弟之情可講。你有沒有嘗過獨在高處不勝寒的滋味,是,我是太子,是那個離帝位最近的人,可我背後有多少雙怨恨、嫉妒的眼睛在死死地盯著。我是嫡長子,自古以來家國相通、親貴合一的宗法制度,不就該由我來繼承的嗎?可我的皇額娘、諸兄弟們卻都不這麼想,他們當著皇阿瑪的面都對我疼愛有加,恭恭敬敬,可背後個個孤立、疏遠我,恨不得能將我生吞活剝,紛紛設了陷阱讓我往裡跳,迫不及待等我犯了錯,好將罪狀遞到皇上面前去。」

  「可皇上待你總一片真情。」宛琬不置可否道。

  太子眼中的冷光閃了幾下,許久不說話,看著窗外天空中翻湧的風雲,冷冷道:「那一年皇上第一次親征噶爾丹,得了熱證(備註:發燒)病倒在軍前,我與三弟從京城趕去行在探望。那時我還只是個不懂醫道的孩子,見皇上面色紅潤,自然以為他健康快愈了,心底深覺欣慰。可皇上根本就沒詢問過我一句,就認定我面上沒有憂慮,反露歡喜,心中定是絕無愛君父之念,狂怒地將我和三弟轟回了京城。回來後我那般拼命學習武藝鑽研兵法,並不是生性噬血好殺,只是想練得好本事可替父征戰邊疆,卻讓他更加見疑。從此我索性荒唐,他倒越加縱容彌補。四十七年,十八弟死時,我是面露歡喜了,可有誰會真心問我一句為什麼?早在那年元旦祭祀『堂子』時,皇上說他心中有種不祥之兆,恐有一事將要發生,聽罷我一直惴惴不安。當年四月潛逃在外的偽太子朱三被抓獲後,我如釋重負以為皇上所言已驗,不料他依然憂心忡忡地說尚恐未盡如此。那你說,當十八弟夭折了,我想皇上憂心的不祥之兆總算過去了,能以十八弟的一條命換取了天下太平,算不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是,我就是偏偏裝不出那一副明明心底慶倖卻還要臉上故做悲痛萬分的樣子!」

  太子停了下來,凝望宛琬良久,突地袖袍揚起,抽出張紙朝宛琬劈頭摔去,紙兒悠悠飄展宛如輕紗,緩緩地覆住了宛琬的臉。他手臂奮起,直指向她:「可這套八面玲瓏的把戲我的四弟倒是很擅長。一雁孤鳴驚旅夢,千峰攢立動詩思。鳳城諸弟應相憶,好對黃花泛酒卮。四弟的詩做得好啊!四十八年初,人人棄我而去,只他在皇上面前大力保奏我,我當他好心。他倒的確是比別人看的遠,博得皇上誇他深知大義,還說就是要像他這樣的心地和行事,才是能做大事的人。他兩面三刀,哪頭都不得罪,果然是能做大事的人——」他的聲音冷如冰雪,頓了一下,看見宛琬呆呆的看著那張紙。

  托合齊,齊世武,耿額等人的名字俱列其上,白紙黑字胤禛的筆跡,蓋著他從不離身御賜的那枚印章,宛琬心驚的憶起名單上的人有些被釘屍壁死,有些被銼屍焚燒,其後太子也因此被廢至死。

  太子終於冷笑出聲:「我那賢良的八弟讓揆敘、阿靈阿出面買囑了優童戲子,四處傳唱宣蔑我的種種劣跡。而讓我一直心存感激的四弟更好,索性整理了這份宴飲人員名單,讓人另謄寫了送上去,好徹底毀了我。」他看著宛琬那張震驚的臉,慢慢收起了笑意,眼中露出抹惋惜,可惜他不得不將她毀了,他喜歡那種將美好的東西一點點粉碎的感覺。

  大開的窗櫺在晚風幽幽的迴旋中,再也擋不住那淡淡飄散而來的芙蕖花香,遠處隱隱傳來細細的蟲鳴聲給沉悶的室內帶來絲生氣,空氣中浮動著她似有若無的清香。

  太子斜睨著她,原來清冷之姿亦有動人之處,「或者你改變心意還來得及,我對女人總是心軟的。」他眼睫低垂,魅惑般的說道。

  宛琬漠然的神情徹底激怒了太子,他一把扣住她纖細的腕骨。

  宛琬驚怒地想要掙脫開他的手,無奈他已大步跨過床榻,攔腰抱住了她,邪笑的臉近在咫尺,他的雙臂如同難以掙脫的桎梏般鉗制住她,不耐地撕扯著宛琬的衣衫,肆無忌憚地朝下探去。

  宛琬拼命的推打著他,抓咬住他,她劇烈的掙扎更挑動了他猙獰的獸欲,太子噴薄著令人作嘔的氣息舔咬著她。她情急下,握拳朝他下體要害處猛然擊去,痛得他大叫出聲,反手一個耳光搧了過去,抬腳踢得她飛墜下地,尤不解氣的在她心窩上狠踹幾腳,鐵青著臉,陰森的目光死死地盯住宛琬。

  宛琬渾身散架般挫痛,抑制不住地顫抖,緩緩伸手,用力拭去嘴角的血跡及他的痕跡,「你不就是會用死來威脅我嗎?那你就殺吧!你總覺得所有人都對不起你,你的荒淫殘暴統統都是被逼被害的,自以為自己傲視天下,風流倜儻,可你若不是太子你還有什麼好得意的?仗著權勢,利用天生的力氣來脅迫淩辱女人,象你這樣的男人最最下流,豬狗不如!」一陣痛快唾駡過後,宛琬疲軟在地,原先還心存的一份僥倖,現已只剩絕望。

  太子冷冷長笑,鷹隼般的眼眸中殺氣湧閃,面上肌肉抽動,切齒道:「你就在這逞口舌之快吧,等我將你從群山之巔摔下,叫你粉身碎骨再無完屍,讓胤禛、胤禵一塊塊地揀著你的遍地殘骸。你說到時他們兄弟倆是齊心合力幫你拼湊全屍呢還是各自搶著碎塊互不相讓,讓你的屍首永生永世都不能再聚首了呢?哈哈哈……」他越說越是惡毒,咬牙切齒,面目猙獰,宛琬聞言只是淒然一笑,聽隨尊便,再不與他言語。

  正在此時,太子瞥見門邊蝶衣恭身怯怯入內,「滾,給我滾出去,誰允許你進來的?」 他狂燥地怒喝道。

  蝶衣暫態煞白了臉頰,戰戰兢兢跪下回稟:「啟稟殿下,宮中來人傳話,皇上有傳,毓慶宮已搪塞拖延了片刻,如再不回宮,恐怕拖不過去了。」

  太子遲疑片刻,終是起身憤憤離去,臨走不忘關照將宛琬關入地牢。

  宛琬朝那偷覷向她的女子投去感激一笑,她隨即扭轉頭去。

  宛琬詫異的捕捉到她眼哞中一閃而過的怨恨,一愣旋即釋疑,只怕因她掃了太子的興,回頭少不得拖累她又是一頓責罰吧。

  宛琬前刻只覺活著真是種累贅,這般永無止盡地在漩渦中掙扎又有什麼意思?可待太子一走,松了那口氣,恐懼擔憂又捲土重來。在太子眼中世人的性命皆如螻蟻般渺小,行事向來暴戾無常的他剛剛那番言語只怕會成真,她的一顆心仿被重重鐵鍊拴牢沉沉墜向了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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